胡蝶是左安高中时的同学,起先两人只是一般同学,因为胡蝶长得美丽,左安常常注目她。胡蝶不经意间看到几次左安那种怪怪的呆呆的眼神,不由怦然心动。很快,两颗年轻的心撞出了爱情的火花,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地恋爱了,并且偷尝了禁果。恋爱影响了两人的学习成绩,高考时,胡蝶名落孙山,左安勉强上线。左安去省城上学时,胡蝶眼儿红红的去送他,他发誓说毕业后一定娶胡蝶。左安上大学的第一年,两人通信频繁,第二年书信渐稀,第三年,左安就不给胡蝶写信了。胡蝶独自去了她从没去过的省城找左安,好不容易找到左安就读的大学,正在她向人打听时,恰恰看见左安和一窈窕女生勾肩搭背相拥相抱地走了过去。胡蝶顿觉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有个什么坚固的东西哗地碎裂了。胡蝶转身回了乡下,不久就嫁了人。。。。。。
“左老师,来这么早啊,这有你一封信。”小丁举着一封信走进来。左安惊醒似地抬起头,接过信掂掂份量就知道是封退稿信,懒懒地拆开看,果然是退稿信,心里一阵沮丧。随着小丁之后进来的一个人伸手抓过稿件:“什么大作,我看看。”原来是小说家一帆。左安脸上有点发红:“一个短篇,人家给退了回来。”一帆看看信封上的地址,不客气地说:“你初学乍练写小说,怎么能眼睛光盯着大报大刊,要知道那些大报大刊多是优用名家的。稿子我看看,合适的话就发在我主编的那份期刊上。”左安忙说:“真给发了,我请客。”其实左安心里并不怎么看得上一帆主编的那份市级期刊。一帆随便翻看了几页稿子就顺手放进公文包里:“上午,下边县里一个爱好文学的银行行长请我吃饭,拿着一叠酸文假醋的文章要我指正。我知道那人单位阔,想拉他的赞助,就捂着鼻子说好,他听了信以为真,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最后我给了他一个编委的虚名,拉了他三千元的赞助。”左安问:“他给你看的文章发了没有?”一帆点上一支烟:“发了,我给它动了大手术,变得面目全非了。现今的刊物编不出水平,主要是关系稿太多,就拿我编的刊物说吧,我的作品在别的刊物上发了,那家刊物的编辑寄来稿件我怎么能不给他发表,得罪了他,就别想在他的刊物上顺利发东西了。”左安叹口气:“裁判有吹黑哨的,编辑有发黑稿的。都办着刊物,干脆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家稿子在自家刊物上发多方便,自家的园地,种苗种草还不由着性儿。”一帆苦笑:“谁傻帽到在自家刊物上讨人嫌地左一篇右一篇地发,想假公济私就只有和别的刊物互易阵地,或者在自家刊物上接二连三发稿后署一个谁也想不到会是他的古怪名字。”一帆的手机响了,他接听了一阵唔唔几声,就走了出去。
左安无所事事地坐着,胡思乱想着胡蝶这时在家干什么,会不会东翻西寻地发掘她自以为的隐私?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又怎么从农村到省城打工?左安很想回家趁易菲不在时细细问问胡蝶,又觉有愧于她,她若算起老帐,岂不是自讨没趣。
下班后人都走完了,左安估计易菲已回到了家,才磨磨蹭蹭离开单位。经过菜市场东三条时,左安买了一只活鸡。小商贩捏着花母鸡的胸脯跟左安说:“你捏捏,肥腻得很,两年养小母鸡,正好吃,黄焖清蒸随你便。”左安觉得小商贩话中有话,好像在说胡蝶怎么怎么的,脸就有点红。小商贩找左安钱时,给了一张十元的□□,左安心不在焉地收了钱,走了老远方想起那钱有点异样,拿出细看,还真是假的,气愤愤返回去找那卖鸡的小商贩。小商贩赌咒发誓地说这□□不是他的。两人争吵起来,许多人围过来看,还指指点点的。左安面红耳赤地败给了巧舌如簧死不认帐的小商贩,心想不过是十元钱,犯不着跟这种小人怄气,权当交了学费买了经验。小商贩倒像无端受了羞辱,向着左安悻悻离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易菲见左安拎着活鸡回来,夸张地说:“太阳今儿从西边出来了。”左安依然在沮丧□□事件,想跟易菲说说,又怕易菲责骂他有眼无珠,落个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只得隐忍着一肚子气。
胡蝶摆出饭菜,不待易菲再让,自行坐到桌边。左安一直没心情,饭后在书房码了一会儿字,觉得文思枯涩。客厅里,易菲和胡蝶在看《还珠格格》,电视里那些俊俏男女无聊的笑嗔嬉闹,透过书房的门缝钻进来,让左安心烦意乱。左安决定去睡觉,他走过客厅时,见易菲穿着睡衣坐在沙发里正看得出神,胡蝶和小斗玩积木,双眼直瞟电视。左安忽然想起苏童的一部《妻妾成群》的小说。
左安双手枕头,盯着房顶想心事。不知过了多久,易菲抱着小斗进来了,接着隔壁房间的门开了,想是胡蝶也去睡了,再听听客厅,已经寂然无声。易菲看看表:“都十一点了,怎么还没睡?”左安翻个身,压低声音:“我就奇怪你和新来的那个胡蝶,怎么一见如故,她才来一天,你倒像和她有着八辈子的交情。”易菲安排小斗睡好,自己宽衣解带:“还别说,我一见她就满意,人长得清清爽爽的,连小斗都喜欢,又会做事又会说话。”左安想想,还是小心地说了出来:“你觉得她是一般人吗?”易菲光着身子钻进左安的被窝:“倒是她什么都会做让我觉得不是一般人,也许是保姆做得时间久了,都成保姆精了,这样不是更好吗。”易菲光滑的身子缠住左安,“你好像对她很冷淡。”左安慌忙掩饰说:“你们女人的事,我瞎掺和什么。”随即翻个身,以背对着易菲。易菲从后面扳他的身子:“转过来呀。”左安一想到隔壁睡着胡蝶,任易菲怎么调情就是没有一点激情和欲望,气得易菲踹他一脚背过身睡了。
今天是双休日,易菲领着小斗去了娘家,左安推说写稿没去。其实左安哪是真心写稿,坐在书房却侧耳倾听胡蝶在厨房洗涮东西,一片水响声。左安实在坐不住了,就去厨房看。胡蝶系着围裙在洗一摞摞许久没用过的碗盘。左安站在门口,胡蝶听见了却不看他。左安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许多怜惜,走近胡蝶,声调柔和得自己都难为情:“歇歇吧,那些东西洗了也没用。”胡蝶停下洗涮,双手沾满了洗涤剂丰富的泡沫,有一缕头发垂到脸前,很碍眼。左安忍不住给她撩起。胡蝶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这不是你能随便帮忙的。”左安尴尬地缩回手:“你到底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胡蝶冷冷地说:“没难处。”左安不明白了:“那你怎么出来当保姆?”胡蝶看向别处,眼中有种冷冷的东西让左安心里发凉。胡蝶说:“我想体验一下城市的生活到底有多大诱惑力。”左安明白胡蝶话有所指,内疚地说:“所以你就出来当了保姆。”胡蝶冷笑:“像我这样农村出来一没文化二没背景的女人,不当保姆还能当白领金领?”左安脱口说:“那倒是,你出来多久了?”胡蝶收拾起碗盘,解下围裙,自顾走进客厅。左安跟到客厅,带着一脸想知道胡蝶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期待。胡蝶在沙发上坐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想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吧,我可以毫不保留地讲给你听。你大学毕业那年我结了婚,不久生下一个儿子。那时我有一个亲戚在这个城市做生意,人手少要我去帮忙,我就把儿子留给婆婆出来了。后来亲戚的生意做赔了,要回老家,见我不想回去就给我找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说来你也不相信,我在这个城市干保姆这一行都快十年了,期间换了不少人家。你奇怪怎么一次也没见到我吧,我也奇怪这十年怎么一次也没见到过你。省城就是省城,我越干越不想回乡下。在来你家之前,我在照料一个半身不遂的局长,喂他吃饭给他洗澡。”左安面露不愤之色:“你一个年青女子,喂他吃饭也就算了,怎么还管洗澡?”胡蝶大眼闪了一下,里面溢出一丝丝柔和,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他们给我的工资高。局长虽然半身不遂了,口齿也不清,却色心不死,每次我给他洗澡,他都用一只能动的手胡乱摸我。”左安几乎气愤得喊起来:“老流氓!你怎么还在他家做事?”胡蝶神情低落下来:“所以我不干了,他的儿女说给我加钱。”“加钱也不能干!不知道那个老流氓在位时祸害了多少女子。”左安气愤得脸都红起来。胡蝶盯着左安足有一分钟,左安感到手足无措。胡蝶接着说:“他们给我加钱我还是坚辞了那份恶心的工作,我走那天,那个老局长哭得呜呜响,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左安不觉把手按在胡蝶肩上,安慰她:“好了,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这次胡蝶没拂去左安的手,只是一脸倦容茫无所视地盯着客厅一角,像是说给左安听又像是自语:“谁知道今后还会不会有人欺负我。”左安此时看到的是一个楚楚可怜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她单薄的肩膀凄楚的眼神都让左安心疼,禁不住一腔柔情就要喷薄而出时,墙上挂的电话响了,左安一惊,以为是易菲打来的,顿时消失了对胡蝶的柔情。原来是一帆打来的,告诉左安他的那个短篇还可以,已经给他编发了。左安连声道谢,说一定请一帆吃饭,挂断电话,左安就满脑子是他那个短篇小说了,兴奋得脸上焕出光采,连声问胡蝶他大前天在东三条买的鸡呢。胡蝶也替他高兴:“鸡还在阳台上喂着。”左安大声说:“杀了咱们吃黄焖鸡,庆祝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胡蝶提醒他:“一人吃偏食你老婆会不高兴的,还是等她回来一块儿庆祝吧,我可不想当你们的和事佬。”左安忽然神秘地说:“知道吗,其实那鸡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胡蝶露出一丝讥笑:“那我更不敢吃了。”左安无奈地说:“那你午饭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胡蝶想想说:“吃煎饼卷大葱怎么样?”左安乐得一拍手:“美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