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青波,你给哥哥把湿衣服脱掉,换上新衣服。记得,把这张弄湿了的床单也一并拿走再把人放下去。”
“我搬不动他。”
“好理由。把你爸爸找来。我得赶紧回去找我父亲,给他开点药。我们兵分两路,快。”
“小豪哥哥,爸爸不在家。”
“那井冈爷爷呢?对不起。爷爷这么大年纪了。不好麻烦他。好吧。青波,你去把衣服脱掉,我来扯床单。”
□□的巧在我面前毫无防备。我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也要发烧了。我把被单一扯,巧滚了一圈趴在床上。我干脆闭上眼睛胡乱卷着床单。手触碰到人类皮肤的时候,我吓得缩了回去。试了几次才轻轻环着不知道哪里弯下去的地方,把人抱起来。青波惊恐地张大嘴巴叫了一声,又把嘴巴封住。听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外星人又怕把人吓跑了。我把被单扔在一边,睁开眼睛想看看怎么回事。巧洁白的脖颈在我眼前很近的地方,脑袋架在我的头顶上。从微微侧着的青波角度看来,误解非常的大。我手忙脚乱把人放下。跳下床就走。没两步又跑回来把被单拿走。“记得给他盖上被子。”
“小豪,你不休息一下吗?你跑了那么远的路。”是真纪子阿姨拿着药箱从走廊迎面走来。
我拖着被单慌慌张张地跑,样子想必很古怪。把被单揉成一团塞在人手里迈开腿就跑。
木走廊被我的脚步声踏得吱吱惨叫。我不敢慢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加快速度朝家里奔过去。我知道,爸爸这个时候正在书房看书。昨天晚上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巧需要他的医术。
摸着那吓坏人的额头,看到原本能投出时速140那么快的球的那双手毫无力气在我手上掉落在被子上,那是我第一次对百无一用的自己产生憎恨的想法。
巧受伤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做到。我甚至不如真纪子阿姨手中一张小小的散热贴管用。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明天,要去参加康复治疗的研讨会。(抱歉。谢谢。)
终于,到了这一天。
嘛呢。就是一个人体骨骼图看累了的医学生一点小牢骚。
我觉得还是继续写下去吧。
我现在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今天,德国下了一天的雪。不知道日本那边怎么样。想知道。
刚查了一下,也是大雪呢。但是那个人,就是下冰雹他也不会放弃投球的。
明天的研讨会,加油吧!永仓医生!
第9章 跟父亲的约定
“父亲,我要学医。”
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父亲抖落了两下手上的报纸。头也不抬:“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你可是要继承我医院的人。豪,我东京大学的导师缺一个助手。你有兴趣吗?”
“我要去叔叔那里。”
“为什么?”报纸,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叔叔是学解剖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带我去看过人类尸体的解剖。他说那个还太早。顺便一提,他也很喜欢打棒球。我们时常一起玩。他还把兴趣和职业联系起来了。研究棒球选手的肌肉锻炼。
父亲问我:“为什么要去德国?”
父亲跟东京大学的导师还有点联系。他说凭我的成绩,只要到了考场,铁定是可以进的。那位叔叔恃才傲物,很不会做人。他帮不了我的。但是,我当时也许只想走得很远。
“我要考,就要考最好的德国大学。日本这么小的地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撒谎了。
“豪,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自信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为你骄傲,孩子。来,抱一个。”
“爸。”
我猜不准他是真不知道我的小算盘还是一如既往准备笑话我。面对他一如既往的微笑,我架不住心里的内疚,只能坦白。“对不起。爸爸,你可能会没有孙子,除非你跟妈妈给我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
“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亲脸上的微笑消失了。但是,并没有一点惊讶。老狐狸,果然等着我坦白。
“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以为我隐瞒你是因为害怕吗?不是!我不怕。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要这么做。哪怕对不起你们,哪怕你们会生气,我全都不管!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父亲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我紧张得闭上了眼睛。意外的,抵抗父亲并没有招来可怖的耳光。
“为了巧?很多棒球选手都有这些问题。你以为你是谁?全日本那么多专家都没有解决的国球难题。就凭你一腔热血,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不要小看医学!现实一点!”
“我这么说吧,要么你允许我做我想要做的这件事,让我为了巧全心全意学习运动与康复,要么我不继承家业,陪巧打上甲子园。”
我至今没能想明白十三岁的我到底是哪里的勇气对抗我的父亲。
这一场谈判,并不以我的意识为决定。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从小他就塞给我一堆社会科学的书籍。稍微长大一些,更是直接拜托叔叔给我们家定期寄nature、大学的医学论文。而他自己,很多时候接到一个电话就要通宵做手术,并没有太多时间躺在家里看报纸、周刊。很明显,就是为我订的。就算回到家,跟我讨论的也是药剂学、内稳态、细胞分裂这些医学界的新锐或经典的话题。
他全心全意把我忘医学道路上培养。我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外人,拿我们的父子情谊要挟他。父亲的生气是一定的。我可以清楚看到报纸被他的大手掐皱,撕裂开一个小口。那口子里露出的一点冷峻的目光让我从直起了腰,支撑着自己不后退。
“我从小给你灌输解剖学。把导师介绍给你。”父亲的声音很大。他也从我的脸上意识到这一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冷静一会儿。再转回来声音没有小那么一点。“我以为你是为了棒球,结果是为了投球的那个人。”
我吓得没敢说话。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我只能抵死坚持,我只能赌父亲先心软。“没有商量的余地?”听声音的分贝,我发现自己赢了。
“没有。”
“你,跟他说了吗?”
“说什么?”
“留学的事。你的心情。之类的。”
“等签证下来,我会告诉他我要去德国念书。别的,他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好疼!”
父亲把皱巴巴的报纸卷成一个长条,狠狠往我头顶敲了一记。我第一次知道,报纸打人也是会痛的。
“傻呀!你!国中一开始的时候就该坚决不让你加入棒球社。那样就不会遇到那个人。不会病得这么重。”
“不是那时候。”
“嗯”
“我从听到井冈爷爷说他孙子投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要后悔应该后悔让我跟着去看县大会大赛。”
我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从第一次看到那个球开始喜欢上巧的。我当时真是勇敢呢。竟然可以这么坦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情。
我现在也很后悔。当时怎么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地去伤害我的父亲。(哈?)
我刚答应父亲的条件离开巧。关好门,开了台灯,坐在台桌前,摊开德语语法。巧敲窗说一句:豪,我们来投球吧。我又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我一定是着了魔。叫原田巧的魔鬼、鸦天狗。(嗯。)
既上次在公园一群人一起打球之后,这是第二次。我从前的队友跟我现在的投手在同一个场地上打球。巧把青波也带过来了。我深深地明白,没有谁能抵挡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小孩子抱着自己大腿奶声奶气的请求。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青波。
上次水池把青波弄丢过一次之后,巧可算知道如何正确地为人哥哥了。青波的身体其实没有真纪子阿姨说的那么弱不禁风。只要循序渐渐,一点点养好身子,青波也是能打快乐的棒球的。这是父亲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