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奇怪的看了眼温言,问道:“怎么了?怎么瞧你心不在焉的,可是这几处档口没有合适的?”
“哦,那倒不是,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算了,先不想了。”
济宁堂在丰裕县口碑极好,故此来这里看病的百姓很多,好在他们来时已接近晌午,人也少了一些了。
温言走了一头晌,已有些疲累,如今站在外头排队,太阳一晒,他这困劲儿就上来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
元宝紧张的问道:“言言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痛了?”
温言无力的点了点头。“有点晕。”
元宝赶紧掏出陈大夫给他的药膏,涂在了温言的太阳穴上。
“呦,这不是温言么,好久没看到你了。”
来人是一位公子,一身华丽衣袍,相貌倒是俊俏,只是眼角眉梢俱是轻浮。瞧着眼底乌黑,精神有几分不济,似是长期纵情房事,掏空了身子。
温言识得这人,是柳家的大公子柳嘉宣。也是容琪的死对头。
在丰裕县,容家风头正盛,柳家也不差。
容家垄断了丰裕县的酒楼茶楼戏楼,柳家则经营布庄绣坊以及成衣铺子。
容家在京城有容大老爷这位荣国公当靠山。而柳家呢,这位柳嘉宣的舅舅,正是随州府的知府。丰裕县的县令,也是随州知府一手提拔的。
纵然柳嘉宣与容琪不对付,可容家和柳家,面上还算过得去。毕竟一家有京官,一家有地方官。这官场上的事儿,风风雨雨谁都说不清。再者,没有牵扯到利益,两家倒是一直相安无事。
柳嘉宣曾对原主起过心思,奈何斗不过容琪,只得就此作罢。
元宝虽傻,可感官极其敏锐,他感受到眼前这人不怀好意,忙将温言拉到身后护着。
柳嘉宣嗤笑一声。“温言,你这又是何必,没了容琪,不是还有本公子么。只要你求本公子,本公子心软,说不定就纳了你了,总比跟了这么个傻子强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元宝,心道这傻子生的倒是英俊,扫到元宝手里的药瓶时,柳嘉宣脸色变了几变,想到刚才元宝拿这药往温言太阳穴涂,一张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
“啊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本公子了。”柳嘉宣笑的前仰后合,连眼泪都飚出来了。“这个傻子,这还真是个傻子,哈哈哈!”
温言本就厌烦这人,如今他肆无忌惮的侮辱元宝,他更是气了。
“柳公子,请你自重。”温言阴沉的瞪着柳嘉宣。
柳嘉宣得意的挑挑眉。“啧啧,怎么着,还心疼这傻子啊,温言,你何时这般堕落了,一个傻子就能满足你了,还真是……哈哈哈。”
柳嘉宣摇着扇柄,眼神总是飘香元宝手里的药瓶,憋笑憋的他肺都要炸了。
温言还纳闷,这人笑啥呢?
“柳公子,温言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这样出言讽刺。”温言瞧元宝要发作,忙的握住他的拳头,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温言前世好歹也是富家公子哥儿,别人上赶着巴结呢,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奈何他现在就是个乡下小子,没钱没权没势,可惹不起这些公子哥儿。
元宝一根筋,此时必是气极了,若是叫他冲动之下伤了柳嘉宣,必是要吃官司了。
那县令跟柳家穿一条裤子的,元宝若是落到他们手上,铁定没好儿。
柳嘉宣眯了眯眼,心道,这温言从前可是个娇气性子,如今怎么转性了。那傻子都要动手了,还偏生被温言拦下了。
他本想激怒这傻子伤了自己,好有借口拿了他,温言若是想救傻子,定要求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就……却不想温言竟忍了下来!
柳嘉宣遂又开口道:“温言,这傻子跟容公子比,谁的活计好啊?啧啧啧,温言你生的细皮嫩肉的,这傻子懂得怜香惜玉么?要不要再试试本公子的啊,本公子可最是拿手了,保准叫你舒舒服服的,嗯?”
这话一出,周围瞧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柳嘉宣说的直白露骨,温言白皙的脸庞登时涨红了。看的柳嘉宣更是心猿意马,心中也是势在必得。
元宝察觉到温言颤抖的手,怒喝一声。“欺负言言,我揍死你!”
元宝这拳头还没打出去呢,就被温言拽住了,同时,柳嘉宣也被他身边那位公子拦在了身后。
元宝好在还顾忌着温言,没有使出全力,不然他身上刚猛的气息,必会伤到温言的。
柳嘉宣见拳头没落到他身上,还有些急恼,推了推身边那位公子。“多管闲事。”
那公子硬着头皮道:“大哥,我这不是怕他伤到你么。咱们要去绣庄谈生意,若是伤了脸,如何见人?”
说话这公子名唤柳嘉清,是柳家庶出的公子。因柳嘉宣不学无术,不善经营,这位柳嘉清倒是冒了头,颇得柳老爷器重。
柳嘉清也是个拎得清的,他自幼生母早亡,在柳府谨小慎微,即便如今得了打理铺子的差事,也记得事事相让,不与柳嘉宣争风头。甚至还时时帮着柳嘉宣,使得柳嘉宣在柳老爷那里少挨了不少责骂。
故此,在柳府众多庶出子女中,柳嘉宣对柳嘉清还是颇为倚仗的。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柳嘉宣皱了皱眉,他最是烦谈生意了,偏他爹硬是提溜他去。
“今儿先放你们一马。”柳嘉宣阴测测的瞪了眼温言,甩甩扇子走了。
柳嘉清则朝温言歉意的一笑。“温公子,多有得罪。”
“温言,刚才可吓死我了,还好有柳二公子在,不然今日可就麻烦了。”陈六心有余悸道。
“怕甚,那小鸡崽子,我一拳就能打死。”元宝不服气的晃了晃拳头,面上还带着一丝委屈。“他欺负言言,我讨厌他。”
温言温声道:“宝宝,不是谁欺负我,你就能揍谁的,咱们身份低微,眼下还斗不过他们。”
元宝皱了皱眉,不是很懂。
“总之日后在外面,要忍让,他不过说几句闲话,咱们又不会掉块肉,何必与他争一时之气,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
“元宝大哥,你就听温言的吧,那柳家可不是好惹的。”
温言看着柳嘉宣的背影,眯了眯眸子。
他若来县里做生意,跟柳嘉宣碰面在所难免,这人无赖又记仇,今儿落了他面子,日后指不定如何对付自己呢。
再说,柳家家大势大,他如今做的生意,正对上了柳家,日后有摩擦的地方必是少不了。
他无权无势,拿什么跟柳家抗衡?
头好痛,怎么破……
元宝瞧温言眉头皱着,忙问道:“言言是不是又头疼了,快上药!”
温言任由元宝折腾,忽地想起柳嘉宣那诡异的笑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六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都是柳家的公子,那柳大公子若是有柳二公子一半就好了。”
温言瞥了眼陈六,心道,这柳二公子确实好手段。类似陈六说的话,他早前也是听过不少。
柳嘉清不单在生意上颇有手段,其人对诗词歌赋,也有所涉猎,身边倒也交下几个读书人。
在丰裕县百姓眼中,柳嘉清的名声比柳嘉宣不知好了多少倍。这背后若说没有柳嘉清的设计,温言是不信的。
大家族里,有谁是干净清白的呢。
“温言,排到咱们了,快进去吧。”
陈六的话拉回温言的思绪,他晃了晃头,恢复几分清明,带着元宝进了济宁堂。
第十六章
济宁堂坐堂大夫姓何,是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花白胡子已经留到了胸前,一身素色衣袍,飘飘然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那何大夫见来人,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请坐。”
温言心道,陈大夫也爱捋他那几根山羊胡,是不是大夫都一样。不过这老大夫捋胡子,可比陈大夫好看多了。陈大夫那几根胡子捋的,怎么看怎么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