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谨航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为了这一天,她等了三个月,期待了三个月,准备了三个月。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已经触手可及,却又瞬间化为了泡影。
与其是这样的结果,那又何苦要给她希望,又亲手把她视若珍宝的希望捏碎。
半晌,安静昏暗的房间里传来一个人压抑的低泣声。
月亮渐渐爬上中天,撒下银灰色的皎洁光芒。
南希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珊珊,你理理我好不好?对不起,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告诉你这些,我……我只是不想你这样傻傻地等着,我……”
纪珊珊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不怪你,是我想太多了。”
她缓缓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晚上八点整。
南希:“你在家等等我,下了班我去陪你过生日好不好?或者你直接到酒吧来,我买蛋糕给你吃。”
“不了,”纪珊珊垂眸对着手机屏幕摇摇头,“已经八点了,我要出发了。”
“你要去哪里?”
“洛杉矶。”
她十九岁的生日,独自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没有父母和朋友的陪伴。不吃不喝在家等着心里爱着的那个男人,从破晓到黄昏,可是他没有来。
至少最后的几个小时,她想留给自己。
“你疯了,”南希急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去,别跟Nicholas生气,他不值得。”
“我没跟他生气。”
纪珊珊起身,把数据线绕成圈丢进背包里。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不生周谨航的气,她理解他的一切苦衷和无奈。
她只是,只是不想再等了。
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慢慢变质,以往的那份希冀、那份隐忍和小心翼翼都在她的身体里慢慢蒸发,消失在空气里。
不是不爱,只是恍然间,她似乎感觉不到心痛了。大概是期待感消失了,仿佛用尽全力的人肌肉瞬间脱力时的感觉,麻木,空虚。
她又道:“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以前怎么去,现在就怎么去。我又不是没去过洛杉矶,况且还要过生日呢,等明天早上到了那里,我拍日出给你看。”
南希:“珊珊……”
纪珊珊:“不打扰你工作了,提前跟你说晚安,今天下班早点休息。”
“嗯,”南希的声音有些难过,“珊珊,生日快乐。”
“谢谢。”
纪珊珊捏着手机站在窗前,仰起头让眼眶里的滚烫液体缓慢流回心底。
今夜,星光闪烁。
她提起背包出了门,留下身后一室黑暗。
夜晚十一点,房门从外面打开。
周谨航踏进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客厅地毯上被人扔得乱七八糟的抱枕和沙发垫。
“珊珊?”
他叫她的名字,无人回应。
这样凌乱的客厅不像珊珊以往的风格,可是家里有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抱枕不是他扔的,那除了她还会有谁。
她是不是生气了?
周谨航把怀里的花束放在桌上,早上鲜艳欲滴的花瓣此刻已经萎靡下去。他从来不知道,紫藤花的生命力竟然这样脆弱,一旦错过了它盛放的时刻,就再也看不到当初的美丽了。
花心中央的方形盒子从里面掉了出来,在桌上滚了几圈,停在木桌边沿不动了。
周谨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水钻项链,吊坠是紫藤花枝的样子。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它和这次洛杉矶的紫藤花节很有缘,因为应景所以买了下来。
没想到,一天过去了。
这个盒子还在他的手里。
周谨航拨通纪珊珊的电话,想着跟她好好解释,可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她去哪里了?
自己跑到洛杉矶去了吗?
为什么不等他一起走,他明明叫她等他的。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上午收到他短信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是迟到了没错,可是这样的突发状况任谁都不可能提前预知。对她来说,准时准点就比他们一起过个生日都要重要吗?
这一天,从早到晚,他跟打了一场恶战似的。环境测评部门的人完全不买他的帐,想起中午他们那番说辞,周谨航还是觉得气不顺。
“周先生,当初我们签过协议的。如果造成土地污染,要承担惩罚性的罚款,还要在合理期限内整改完毕。这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里的,你们也不用觉得委屈。我们不深究地块污染的原因,可是瑞新既然接下项目,就该对此次事件负全部责任……”
中午,他们和部门的负责人吃饭。他翻来覆去地解释,说了多少好话,最后也只是把整改的时间从三个月宽限到了六个月而已,罚款一分都不会少。
再加上一个艾薇儿,全程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到后来他只觉得累。
又累又烦。
然后看着午后明媚的日光,他就想起了纪珊珊。
“Nicholas,下午陪我去看电影吧。”
周谨航看着窗外,没有反应。
艾薇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一部电影而已,你不用这么苦大仇深吧?看完电影,我就告诉你土地污染的原因。”
周谨航想过不要听信这个女人的鬼话,可是如果要他自己去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和资金,在这个山穷水尽的节骨眼上,从艾薇儿这里得到答案反而是最快的。
他拿起手机,又要给珊珊发信息,却被对面的女人一把夺了过去。
周谨航看着她,目光里怒火冲天,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
“又想给你哪个女朋友发消息,嗯?”艾薇儿晃着他的手机,手指移动到机身侧面轻轻按下关机键:“我跟男人约会有个规矩,那就是不允许你们吃着锅里的还望着盆里的。喏,这回清净了,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了。”
一场电影之后,又是逛街,吃饭,再逛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最后周谨航再也忍不住:
“已经十点了,你到底说不说?”
艾薇儿笑:“你着急了?”
周谨航沉默。
“好啊,”她双臂攀上他的脖子,整个人柔若无骨地贴在他身上,“我告诉你,土地其实没有什么问题,是检测机里的柴油泄露而已。”
周谨航眯起眼睛,冷道:“你耍我?”
“我怎么敢耍你,”艾薇儿敛了笑容,手臂从他脖子上滑下来,鲜红色的指甲点在他的胸口处:“Nicholas,千万不要因为我输给你一次就小看了Merrof的实力,这次的检测机器是我换的,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教训。”
“我长这么大,还没碰上我敢拒绝我的男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要挫挫你的锐气,省得你以后不知天高地厚爬到我头上去,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的。”
“呵,”周谨航推开她,目光里满是嘲弄之意:“你喜欢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差点就让我万劫不复了。”
艾薇儿咬唇笑:“怎么会呢,我不会不管你的。是不是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我可以先借给你,不要你的利息,只要你每天陪我逛街看电影就行。”
周谨航:“滚。”
时钟的指针指向零点,周谨航一个人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卧室。
房间里没有开灯,却残留有房间主人的清新味道。他仰躺在双人床上,抬眸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沉思。
为什么这次没有赴约,他心里会觉得有点愧疚?明明不是他的错,以前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呢?
随便编个理由搪塞给珊珊,她总是深信不疑的。那个时候他还嘲笑过她人傻,别人说什么都信。
再后来,他连理由也懒得编,反正她也不会问。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那这次呢,这次又有什么不同?
再编一个理由,编什么好呢?
为什么要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