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珊珊。”
听筒对面传来吴启粗噶的声音。
“哥?我妈呢?”
“睡了,”吴启嘴里吃着东西吧嗒嘴:“早上做了个化疗,精神不好。怎么大中午的打电话来,等晚上睡醒你再找她吧。”
纪珊珊关切道:“我妈没事吧?”
“没事没事甭担心,安心上你的学。这儿有我爸盯着能有什么事。”
“好,”她对着空气默默点了点头,“那等晚上我再打电话来。”
“哎等等,”吴启及时制止她挂电话,听筒里的杂音渐渐消失了。似乎他刻意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又道:“那个……珊珊啊,你跟周谨航还联络着没有,45万你还给他了?”
纪珊珊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她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道:“还没还,怎么了?”
吴启长出了一口气,嘴里自顾自地念叨着:“没还就好没还就好,别那么快划清界限嘛。”
好歹是棵免费摇钱树呢。
纪珊珊拧眉:“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启嘿嘿一笑:“这两天跟朋友玩股票嘛,那个瑞新地产最近涨疯了,好多人都跟着买,我也找外边人借了几十万打算进去捞一笔。你看……你和姓周的那关系,能不能给哥透点口风,这东西还要涨多久,我什么时候撤合适啊?”
纪珊珊无奈摇了摇头,他这哪里是玩炒股,分明是投机,是赌徒。
“哥,跟风进场风险很大的,何况你又是借的钱,到时候输光了你拿什么还?”
“呸呸呸,”吴启埋怨:“你就知道我一定会输?怎么说话这么晦气,你找周谨航问问不行吗?背靠这么大一座金山也不知道利用,你傻不傻啊,他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钱出来,就够我们好吃好喝过一辈子的了。”
“不行。”她斩钉截铁回绝:“要问你自己问,我现在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你……”
楼下传来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纪珊珊挂断电话,推门轻轻走下楼梯。
厨房门口站着两位中年女人神色焦急地敲门,语气里带着担忧和恳求:“少爷,您想吃什么我们帮您做就好了,快出来吧。”
周谨航:“说了不用你们,我自己会做。”
佣人欲哭无泪:“少爷……”
周谨航:“都走都走,别妨碍我。”
“咚咚--哗--”
厨房里水桶打翻的声音再次响起。
纪珊珊实在听不下去,果断下了楼。站在一旁的佣人向她投来求救的目光,自动将厨房门前的位置让开了。她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周谨航不耐烦的声音。
“让你们走听不懂话吗?”
“周谨航,开门,是我。”
她话音落了不到两秒,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周谨航身上套着个卡通围裙,受宠若惊地盯着她看,跟之前的精英商人形象相去甚远。
“你怎么下来了?”
周谨航将手里那根被他蹂-躏得半死不活的芹菜背到身后,他看了看厨房地面翻倒的水桶、扔得到处都是的菜叶、碎掉的瓷碟还有操作台上被火熏黑了半边的家常菜谱书,尴尬地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还没做好呢,你饿了是不是,先去餐厅等我。”
面对着厨房满室的狼藉,她有些无奈,这分明是在炸厨房。
周谨航不由分说将她驱离厨房重地,一路拉着她绕过客厅来到装修考究的开放式餐厅。
这里的陈设简单,墙上的壁画带有一种浓烈的地中海风格,餐厅与客厅之间用一面巨大的镂空仿古书架分隔,上面零零散散摆放着几本陈旧的杂志期刊。
纪珊珊路过的时候,衣袖不经意挂住书页的一角,几本杂志被她带了下来,散落在地。
“我来捡。”
他抢在她弯腰之前蹲了下去,将地上的书一本本收好,又起身重新将它们放回原位。
纪珊珊将他简单流畅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涌上一丝酸涩。曾几何时,她就是这么殷切地在他身边照顾着他,当时的周谨航,对她哪怕有现在五分之一的认真态度,他们两个都不会走到今天。
她何尝不知,在周谨航醒悟的时刻只要她愿意成全他们的感情,两人就能够顺利化解当下疏离的关系。可是,他这样没有长性的人又能和她在一起多久?
不过是求而不得图个新鲜罢了。时间久了,两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又会重新暴露出来。到那时她要怎么办?
周谨航终于用他几年来的冷漠任性耗空了她所有的热情,此刻的自己像一块坚冰,酷寒的外表下包裹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她不能解冻,也不敢解冻。
饭菜上桌之后,周谨航看着她不动筷子默默发呆的模样,一时有些局促。
他不知道珊珊喜欢吃什么,而且今天又是他第一次下厨,自己连味道都没有尝过就直接端上了桌,一桌食物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面前女主人的审判。
周谨航把几道菜轻轻推到她面前,目光十分真诚,道:“你不是说饿了,怎么不吃?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道菜,你尝尝看。”
纪珊珊避开对面男人热切期盼的目光,缓缓拿起手里的竹筷,从白色餐盘里夹回一片切得厚厚的土豆片扔进碗里,顿了半秒淡漠开口:“你其实不必这么难为自己来讨好我的。”
“我喜欢或者不喜欢你,和你会不会做饭没什么必然联系。”
周谨航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垂眸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刚才还信心满满的状态刹那间烟消云散,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包围了他。
他从盘子里捡回几只虾,边剥边小声回应:“……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讨好你,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今天的虾不知是煮得时间太久还是虾壳和虾肉的贴合性太好,周谨航双手并用闷声不响地和手里的虾战斗,却怎么也剥不出一颗完整的虾肉。
表面的虾壳太脆,每次没等他全部拽下来就碎裂粘连在虾肉上,用力过度时还会连壳带肉全部断裂开来。原本完整如弓的一颗虾肉被他弄得四分五裂,桌子上到处都是他剥坏了的虾肉,壮观得像分尸现场。
纪珊珊看不下去,从盘里取回一只红彤彤的虾子,从尾部上数第三节 开始剥,掐头去尾,动作熟练流畅,几秒钟就剥出一颗完整的虾肉扔在了周谨航碗里。
周谨航大囧,吞吐道:“这是……准备给你吃的。”
纪珊珊冷道:“你吃吧,我不习惯你突然这样。况且这种小事,也不需要你来照顾。”
周谨航的肩膀垮了下去,以前珊珊照顾他的时候他从来不关心这些细微的小事,也从来不觉得做饭这种毫无含金量的事情会有什么价值。
“对不起,珊珊。”
周谨航面对着碗里的虾肉惭愧不已,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如今自己亲自动手尝试,才发现生活里的每个细节都不简单。这种小事虽然不起眼,却是向一个人表达爱意的最好方式。周谨航很迫切地想要为纪珊珊做些什么,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
到底是自己喜欢过的男人,他这一副受伤受挫的样子看得纪珊珊有些不忍心,于是她适时转移了话题,到他擅长的事情上:“你们和Merrof斗了一下午,结果怎么样了?”
周谨航摇头:“资金不到位,公司现在还占不了上风。”
纪珊珊夹起一片冰糖莲藕放进碗里,筷尖轻轻戳在藕片上,默默开口:“开记者会之前你应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幼稚。你有没有为别人考虑过?”
“我当然考虑了。”
周谨航放下筷子,认真道:“艾薇儿和我的婚约存在一天,我就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追你,也没有办法让你相信我,其实是真的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