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打开窗户,迎着已经火热的朝阳,对楼下的人说道:“十分钟。”
“十分钟!?”任博谦跳脚,“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顾屿杭将窗户关上,柳千树趿拉着拖鞋走向盥洗室,回过头来问道:“十分钟会不会太久了?”
“十分钟内你都搞不定。”
柳千树翻了个白眼,挤了豌豆大小的牙膏在牙刷上,递给他。
二人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刷着牙,大门口任博谦被太阳晒得屁股冒烟。
好不容易等到别墅的主人赏脸来开门,他已经汗流浃背,像焉了的树苗一样无精打采。
“早上好。”柳千树站在顾屿杭的身后招呼道。
任博谦一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
顾屿杭径直打断他的话“这么早来干嘛?”
“你不是要夜盲症的医学资料吗?我拿来给你,等等赶飞机。”
“夜盲症……”柳千树出声。
顾屿杭接过任博谦手上的档案袋,转身递给她:“我等等再跟你解释。”
“我先走了,赶飞机呢!”任博谦的腿往外走,脖子却伸长了往屋里嗅。
顾屿杭心知肚明,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吃的。”
“……我没有在找吃的……”
“有吃的!”柳千树着实不给面子,跑回厨房拿来一袋小蛋糕,“昨天下午买的,还新鲜。”
任博谦咧咧嘴接过,开心地道了谢,顺手将门带上:“还是嫂子好嘛!我先走了,再见。”
柳千树捧着那份资料,一边阅读一边慢悠悠地走到餐桌旁。顾屿杭挠挠眉心,迈上前去,拉开椅子:“坐下吧。”
“你……”柳千树抬头。
“我想了解一下。”
“了解什么?”
“了解跟夜盲症相关的一些事情。”顾屿杭坐了下来,接过那份资料,随意翻动几页,“之前你爸爸问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我才想起来,夜盲症也可以通过一定途径治疗。不过,或许检查很繁琐,我就想先看看。”
“你每天都忙成傻子了哪儿还有时间看这些啊?”
“总有休息的时候,晚上睡觉前或者……堵车的时候。”顾屿杭说罢,轻轻地笑了笑,可柳千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见状,他敛起了笑容,无措地搓搓额头,靠在椅背上,“没事,我真的会有时间。”
柳千树推开资料,心血来潮似的,张开手臂抱了上去。顾屿杭抚着她的后脑勺,柔声问道:“怎么了?”
“心里难过难过的。”
“为什么?”
“我没来没有想过要去医院检查或者治疗。”
“你爸爸说得有道理,夜盲症的成因有很多种,如果是后天获得性夜盲症,可以通过治疗得到有效的改善。”
柳千树搂紧他的脖子,不由得笑起来:“你说话可真像个医生。”
“我要是医生就好了。”
“这些资料我自己看吧。”
“给你一份你有时间也看看。”
“你没空就不要看了。”
顾屿杭吻了吻她的脸颊,眼眸含着笑意,问道:“你怕我没时间?”
“嗯。”
“我分得清事情的重要性,这件事很重要,我有时间。”
“谢谢你。”柳千树捏着他的耳朵说。
他抱紧她,脸颊深埋着她的颈窝,依恋地咕哝道:“是我谢谢你才对,我好久不失眠了。”
* *
出门上班前,柳千树接到罗锦的电话。一接起来,她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生了?”
电话那头,罗锦失笑:“还没,在医院待产。”
“谁照顾你呀?”
“这……是我今天打电话的原因。”
柳千树一怔。
罗锦顾虑地问:“你这几天能不能请个假,来陪我?阿澈他白天要上班,没时间,我婆家的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当然可以。”柳千树迫不及待地说,生怕迟疑一瞬,罗锦会因为难为情而改变主意。
“你那边方便吗?”
“方便啊,我现在就买票过去,然后去请个假,我们老板人很好的!”
“这样就好。”罗锦高兴地说,“我等等就把位置发给你。”
“可以,再见。”
“拜。”
“‘我们老板人很好的’!”电话一挂断,顾屿杭装模作样地学。
柳千树被他气笑:“干嘛啦?”
“罗锦?”
“嗯。”
“怎么了?”
“她现在在医院待产,白天没人照顾,我去陪她。”
“我载你去。”
“不用,我买张动车票过去。”
顾屿杭抓住她订票的手,态度坚决:“我载你去,你到了那边肯定不识路。”
“谁跟你说我不识路的?”
“……我说的。”
柳千树嗤笑:“老娘以前走南闯北都没丢过,你还担心我从一个市到另一个市会丢?”
“怎么不担心?”
“可你没空啊!”
顾屿杭盯着她:“我知道了,你不想让我跟,所以总拿这句话来搪塞我。”
“你这真的是过分解读啦!”
“我不去也行,”他退让一步,“但你得全程跟我保持联系。”
柳千树比了个大大的“OK”:“一定,到了跟你视频。”
“好。”
“我先去请假。”
“我帮你请。”
“别呀,”她欲哭无泪,“等等老板还觉得我请假理由不正当所以才动用你帮我去请嘞!我又不是小学生,请个假还要家长认证!”
顾屿杭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发,大手大脚地把她塞进车里:“都依你。”
* *
下了动车之后,柳千树拦了辆出租车,应了“上级”的要求发送了车牌号。
犹如揣着个宠物在兜里,每隔几分钟都要他说说话,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满足——毕竟这是记事以来头一回被人这么关心过。
到了医院,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说要视频,但总不能真在他潜心工作的时候特意打扰他吧。反正他迟早都会看到照片,午休的时候再打个电话给他就得了。
这么想着,柳千树走进了医院,找到了罗锦的病房。
罗锦躺在病床上,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肚子高高隆起,双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柳千树敲了敲门,罗锦的眼珠子转动半圈,目光安稳地落在门边。她微微笑起来,朝柳千树摆了摆手。
“怎么样?”柳千树走进来,将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
罗锦皱着眉:“很痛。”
“医生怎么说?”
“还早着,可我已经茶饭不思了。你怎么过来的?”
“坐动车。”
“早餐吃了没?”
“吃了。”
“那就好,我担心我打电话给你的时间太早,你还没吃早餐。”
“昨晚他生日,”柳千树一边扎头发一边坐下,“但我好像发烧了,睡得早,今天很早就醒了。”
“他生日,你发烧了?”
“低烧,昨天喝了两杯,困得要死,不太记得。”
“后来烧退了?”
“应该吧,不然我早上就是在医院醒来的。”
罗锦温柔地望着她,问:“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柳千树低着头,自言自语地笑起来,“第一次觉得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不需要我去做,会有人帮我想好。”
“学长很靠谱对吧?”
“嗯。”
“他还考虑带我去检查。”柳千树说。
罗锦若有所思:“夜盲?”
“嗯。”
“以前都没有想过哦?”
“没想过,那时候不没钱嘛,穷人总要远离医院。”
“现在呢?”
“没那么穷了。”柳千树耸了耸肩,“我虽然不太会赚钱,但还挺会攒钱。”
“准备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
“没确定,他还让他朋友给他找了一大堆医学资料,要自己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