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树不屑地哧一声,别开脸去:“什么‘一两个喜欢的人’,胡说八道。”
“好好,我改口行了吧——‘一个喜欢的人’,”沈彧骁强调,“我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是那样,朝三暮四。”
“才不是呢。”
“不是什么?”
“朝三暮四。”
“所以不否认有喜欢的人?”
柳千树一怔,鼓着腮帮子苦恼地笑起来:“你干嘛啊?你来查户口啊?”
“不不不,我不是。”沈彧骁机警地摇着头,“我是为了了解你,多了解你,好跟你有话聊。”
“我们本来就有挺多话可以聊的。”柳千树说。
沈彧骁看着她,欣慰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所以,那个年轻人是喜欢的人吗?”几秒钟后,“查户口”继续。
柳千树无奈地叹了声气:“是又怎样?”
“是的话,你也不能太主动。”沈彧骁一边说,一边点头,仿佛是在给自己的话加上认证,“但也不能太被动。”
“真麻烦。”柳千树嫌弃地说。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总得谈恋爱吧。”
“你真的跟我妈一个样。”
“什么样?”沈彧骁的目光变得温柔。
“让我不要主动”柳千树掰着手指说,“——当然了,我妈说得可无理取闹了,叫我别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你妈说得没错,但我可没这么说,而且我还说了,你不能太被动。”
“敢情你们都在教我怎么谈恋爱啊?”
沈彧骁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想吧,那个年轻人,我觉得挺好。”
“我妈觉得挺差劲。”
“怎么?”
柳千树想起宴景然对顾屿杭的看法,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我妈觉得,好条件的男人都靠不住,让我自个儿注意点。”
“你妈妈是担心你。”
“我知道。”
“但如果对方是好小伙,你妈总能发现的。”
“你可别叫他‘小伙’,”柳千树皱起眉头,浑身上下都觉得别扭,“挺奇怪的,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你叫他小伙,不合适。”
“二十八岁还是小伙子。”
“可是他……不适合这个称呼……”
“怎么?”
“他……他不能被叫‘小伙’……”柳千树低下头,像在说给心中的小人听一般,声音微弱却温柔,“他总给我一种大叔的感觉,哪里像小伙啊……”
* *
宴景然手术之后还需要住院一阵子,为了不让柳谨川担忧,柳千树骗他说:“妈妈跟邻居家的阿姨出去玩几天。”
谨川听说有人跟妈妈结伴出去玩,高兴坏了,想也不想地说:“妈妈玩得开心点,有阿姨陪妈妈玩太棒了!”
听到这句话,柳千树也就放心了。
但接下来的两天里,接送谨川上下学,到医院陪宴景然,回“星天外”上班……柳千树忙得像只脚不沾地,常常连饭都忘记吃,也感觉不到饥饿。只是偶尔在公交车上好不容易有一刻清闲时,她会想到今天还没有跟顾屿杭见面。
正巧这时候,为了更好地进行术后康复,顾屿杭搬到小别墅去住。郁淑研严令禁止他晚上九点钟之后还在外面,为此还特意拜托柳千树:“晚上九点之后,麻烦酒吧不要收留他。”
顾屿杭即便一万个不情愿,但为了不惹母亲生气,只好照办了。
可这样一来,每天傍晚六点钟到晚上八点半,是他跟柳千树见面的唯一时间段。
恰逢这两天柳千树忙着酒吧、医院、家里、学校四点一线来回跑,心有余力不足,纵然很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却也无暇顾及。
顾屿杭往往在酒吧里坐上三四个钟头,最后只能在临走前的十几分钟看到她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来。
他知道她忙,忙得好像还瘦了一圈,心里着急地想做点什么,却始终帮不上忙。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她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一直到第三天。
这一天晚上,雷声轰鸣,瓢泼大雨倾天降下,淋得路上的行人猝不及防。柳千树从门口跑进来时,身上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筛糠一样颤抖着,不停地打喷嚏。
缨和立马从抽屉里扔了条毛巾出来,柳千树接过后手忙脚乱地擦拭头发和衣裳,顾屿杭则注意到她手臂上几道红色的伤痕,不禁问道:“怎么了?”
柳千树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回过来时神情恍然:“什么?”
“手臂。”顾屿杭指了指那些擦破皮的伤口,“摔倒了?”
“嗯。”
“这边有没有干净的衣服?”
“没,我没想到我会被雨淋到。”柳千树把毛巾披在肩上,环视一圈酒吧的状况,说道,“今晚人还挺……阿嘁……多。”
顾屿杭从椅子上下来,抓起车钥匙,不容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柳千树一头雾水,紧紧地跟了几步,问道:“去哪儿啊?”
“换衣服。”
“不用……我用吹风机吹一下。”
顾屿杭在门口停住脚步,脸登时绿了。他生气地看着她,满腔的怒火不知从何发泄,全都集中在严厉的语气中:“晚上会降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降温后就生病了你知道吗?”
柳千树抬起眼眸,心虚地看着他:“我也知道……你别凶了,回去就回去。”
顾屿杭还气着,撑起雨伞,牵住她的手往外走。车辆就停在几米开外的停车位,柳千树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身旁,挨着他的肩膀,噤若寒蝉。
又是一个憋不住的喷嚏,打完后,她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愠怒在顾屿杭的眉宇之间加重,只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无奈和心疼。他从车后拿出一件大衣和一条羊毛衫,大衣是大年三十那晚柳千树穿过的,羊毛衫则是刚从家里带来的。
他将衣服递给她,说道:“你在车里先换个衣服。”
柳千树一声不吭乖乖地接过,又打了个喷嚏,钻进车里。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着雨伞和车顶棚,玻璃窗上倒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顾屿杭下意识地别开视线,默默地背过身去,注视着前方。
☆、Chapter 59
楼道的灯坏了,楼梯狭窄,有几道阶梯的边沿被磕出凹凸不平的窟窿。顾屿杭牵着柳千树往楼上走,低声问道:“晚上一个人上楼,怕不怕?”
“不怕。”柳千树回答,语调变得轻快,“我弟弟带我上楼,当我的小牧童。”
“你弟弟?”
“嗯。”
“住在这里吗?”
“前几天刚搬过来,现在在家里做作业。”
“那我……”顾屿杭迟疑,“我等等在外面等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声音低沉且显得有些可怜,柳千树忍不住笑了:“喂,你这人真奇怪,都上楼来了,还不进去?”
“你弟弟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
顾屿杭说不出话,看了眼楼层牌,说道:“到了。”
柳千树打开门,拿了双拖鞋给他换上,一面往屋内走一面高声道:“谨川!”
“姐姐!”柳谨川从卧室跑出来,手中的铅笔还未来得及放下,脸上洋溢着喜悦,却在看见柳千树湿漉漉的头发之后,换上着急的神情,“你怎么淋湿了?”
“没事,就是外面下大雨了。”
“你没打伞吗?”
“忘记带了。”
柳千树走过去,刮了刮他的鼻子,说道:“别担心,我洗个热水澡,你先跟这位……”
她回过头看了顾屿杭一眼,还未想清楚该让谨川称呼他什么,谨川就径直喊出:“叔叔好。”
柳千树惊喜地眨了眨眼,冲着顾屿杭胆大妄为地笑道:“对,你招待一下这位叔叔,泡个茶拿点水果出来,好吗?”
柳谨川拿着铅笔走上前,乖巧地指了指茶几与沙发,说:“叔叔,你到这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