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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长情(118)

作者:林与珊 阅读记录

那个人回来了,兴许他早就回来了,只是周勋一直不知道。

他走出警局的时候,突然想到最近在他家周围时常出现的几个人影。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人,但当他母亲也就是周洛的奶奶从菜市场回来后,一脸凝重的跟周勋说有人跟踪她的时候,周勋才觉得是有人刻意为之。

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可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周勋过的很煎熬。

紧接着,周洛差点发生了车祸。

气压有些低。

周勋把身上的皮衣裹紧了些。

他走了两步就觉得心慌,下意识的就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他,尽管这是在大街上,尽管路两旁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他还是有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心脏飞快跳了起来。

可疑的人。

周勋晃动了一下身子,手脚迅速凉了下来,紧跟着胳膊就开始发麻。

对面人行横道上走过来一个人,不,两个,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带着口罩,一抹银色的发色在初冬下午昏暗的光线里也依然扎眼。周勋脑海里蹦出来第一个念头是跑,可是小腿跟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跑不动,他木讷的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人,慢慢睁大了眼睛。

“好久不见。”那人冲他笑了笑。

棕色的头发服服帖帖的顺着脖子自然垂落。

咖啡厅里一个人也没有。

靠近玻璃门的这排最角落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不同着装的人。

桌子上面放着两杯咖啡和一杯柠檬水,银发男人喝了两口,酸的他呲了一下嘴巴。

周勋坐在那两人对面,身体始终有些僵硬,拿杯子的手微微发抖,索性也不想喝了。

“你去警察局了?”棕发男人笑了一下:“终于注意到了,非要我搞得这么明显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周勋盯着咖啡杯问,眼睛始终没有去看眼前穿着讲究、言谈有礼的男人。

“我想在退休之前,讨回一点年轻时别人欠下的债。”棕发男人看了一眼窗外,深蓝色瞳眸在棕发刘海下若隐若现。

“你是要钱吗?”周勋加重了语气,抬起头有些不耐烦的瞪着他:“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了。”

“有一点我十分不理解。”棕发男人微微皱起眉说:“当年周沅只不过是我手下一个拉货的,是我念在他替我跑了这么多趟危险线路才答应借给他钱,他要多少我给多少,一次又一次。”

棕发男人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自嘲:“我的同情,被你们当成理所应当,他拿着我的钱给自己买了房子,投资了你的事业,又拿来给他妻子治病。”

棕发男人语速加快了很多,但说的依然很平静,这句话音落下后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表情有点不愉快,银发男人从旁边拿过两包糖放进去搅拌两下,棕发男人的表情才缓和了些。

“他妻子像是一个无底洞,我不借他钱,被他说成了见死不救,还恐吓我要把我捅给警方。”棕发男人笑了笑:“危险线路敢跑的人不止他一个,我也不是第一次受人挑衅,他以为他会拿这件事当筹码威胁我吗?”

周勋瞪着他,嘴角开始抽搐。

“为了给他一点教训。”棕发男人放下咖啡杯,用纸巾抹了下嘴说:“这件事可能他都没有告诉过你。”

“是什么?”周勋看着他。

“我帮他拔了他妻子的呼吸机。”棕发男人笑道:“有些人不在源头上尝点苦头,是会得寸进尺的。”

周勋的手猛地颤了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你!”

“他妻子死的那天晚上,应该是他去送货,他开着货车没有按规定路线走,而是在一个十字路口撞上了我的车,托他的福,我的后脖颈做了手术,到现在留下的那道疤都在时刻提醒我这份耻辱。”棕发男人低垂眼帘,用食指不停敲打着咖啡杯外沿:“被一个无名小卒搞得这么狼狈,是我太好心,还是你们太没良心?”

周勋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

“我要你们周家永远活在恐惧里。”棕发男人仰起头,抿了一下嘴道:“如果不是我多了个心眼,把周沅货车里的货换成了生活用品,我现在不是把牢底坐穿,就是在国外苟延残喘。他在警局把我出卖的干干净净,如果我没及时离开,及时撤掉安排在本市的所有交易,我现在也不会跟你在这里闲谈。”

周勋闭上眼睛,心里压抑的说不出话来。

“周勋,钱能买来很多东西,甚至也可以□□,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周沅为此付出代价。”棕发男人喝完咖啡,冲柜台扬了扬下巴,银发男人点点头起身又去给他新买了一杯,加了两包糖。

“他欠我的钱,就算按照银行利率来算,都已经滚成了天文数字。”棕发男人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看了周勋一眼:“别说你还不起,就算还得起,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无法用钱来衡量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周勋的声音非常沉,沉到听上去发粗发硬:“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们?”

“很简单,我这个人最喜欢跟别人打赌,咱们来打个赌吧。”棕发男人笑了一下说:“周洛身边,是不是有个叫言祁的孩子?”

周勋看着他,心里一点点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第八十五章

“秦殊。”周勋很痛苦的皱着眉:“我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

周勋虽然不知道秦殊为什么会提到言祁,但他本能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离开的这十年里,也并不是一无所获。”秦殊的语气里带着宠辱不惊的平淡,似乎这个看了太多人生百态的人已经不再对玻璃窗外的世界抱有任何留恋,这样的人最不可怕,却也最危险。

当一个人对任何事都不再产生欲望的时候,他就不会被欲望控制,自然也能最大限度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于秦殊而言,对于一个厌倦了动荡不安的男人而言,他需要的只是有人能承接他这还存有一些遗憾的一生。

“做完手术后我离开了这里,躲在远郊的村落里修养恢复。”秦殊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不由得抬手摸了一下旁边银发男人的头发。

“这世上的苦命人太多,多到周沅根本算不上什么。”秦殊摸完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脖子,动作非常轻柔:“一对养不起孩子的夫妻,却还愿意收留我照顾我,每顿都省下半碗米汤来给我喝,这也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

“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秦殊眼睛里的光忽明忽暗,他对银发男人笑了笑说:“父债子偿,这是道理。”

周勋坐在位子里,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

“可是命运有趣就有趣在这里。”秦殊说:“我离开的时候买下了那对孩子,很可惜,小的那个在我回来的路上跑丢了。”

“他的哥哥哭了很久。”秦殊的口吻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像极了这一对孩子的父亲:“哭得小脸都在冷风里冻的通红,也没找到他的弟弟。”

旁边的银发男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让我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秦殊笑着说:“周洛和言祁之间不仅仅只是兄弟而已。”

周勋愣了一下,他看着秦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让我由衷的佩服。”秦殊再次看向窗外,眉眼藏在阴暗里,意韵不明:“这个时代变化的太快,我们应该把位子让出来了。”

“但只要还活着,就会有有趣的事发生。”秦殊说:“周洛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前提……”

“前提是,言祁必须回到我们身边。”银发男人接过话,看着周勋,他的表情很冷,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冷,却并不让人觉得害怕。

周勋依然皱着眉,半晌无声。突然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故,咖啡店所有的灯光一瞬间灭了下来,店员跟旁边的同事低声交谈许久,才用响亮的声音对仅有的三个客人说:“电力故障,我们马上就能修好,请您们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