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荑握住他的手,垂眸道:“迟澈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啊,你为什么总是责怪自己。”
“我……”
“看到我的信了吗?”她看着他漂亮的手指,轻声说,“本来想全部告诉你的。”
迟澈之松开她,胡乱地摸找出手机,要查看邮件却被她抬手按住了,“既然还没看,就听我说吧。”
她是说不出口才写信的,可是面对他,有什么说出不口的呢?
风在呼啸,像女人尖刻的叫喊,雷声轰隆,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至。
“……我其实,我还看到……那个时候我跑了出去,发现他竟然剽窃我的作品,又去找他,我看到他和那个女孩,和别的女孩……她在哭,她看到了我,可是我害怕,我好自私……”
晏归荑语序错乱,喃喃地说着,迟澈之要很仔细才能听清她的话。
他抱着她,握住她冰凉的手,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压下情绪,柔声道:“你没有,葡萄,足够了。”
她抬眸看他,泪水从眼眶溢出。
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她都记不起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迟澈之拭去她的泪水,又觉得不够似的,蹙着眉去吻她的脸。
晏归荑再忍不住,双手捂着脸,无声地哭起来。
她连哭泣都那么压抑着。
看着她抖动的肩膀,迟澈之如鲠在喉。他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寒风吹着陈旧的窗棂,雨敲打着屋檐,发出震耳的声响。
门锁转动,大门被拉开,李女士急匆匆走进来,唤了一声:“晏归荑。”
紧接着关叔叔也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伞,头发和肩头也被浇湿。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朱朱,模样很慌张,眼眶泛红,看上去刚哭过。
这场面很滑稽,迟澈之却笑不出来,他掩上房门,轻声道:“睡着了。”
她哭到后面头痛难忍,抱着头蜷缩着,他喂了止痛药,温声细语哄了好长时间,她才真的睡着了。人在情绪崩溃的十分疲倦,时间观念也跟着模糊起来。
李女士艰难地挤出一句“谢谢”,迟澈之摇了摇头。
朱朱双腿发软,扶着墙,说:“她早上还问我要不要公开讲出来,跟我说是性骚扰,她怎么这么傻……”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迟澈之让他们先去换衣服,又泡好热茶放在案几上,一切有条不紊,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迟澈之问站在窗边抽烟的关叔叔要了一支,捂着火点燃,深吸一口到肺里。许久没抽烟,他呛地咳了起来。
关叔叔看他拿烟手势并不生疏,说:“戒了多久了?”
他说:“很久了,晏归荑不喜欢烟味。”
关叔叔点头,“她在家的时候我都在门口抽。”
他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的,表情有些难看。
李女士坐在沙发上,手撑着额头,低声说:“我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以前对她太严格了,望女成凤……造成了她这样的个性,什么都不可说,直到今天才知道。”
朱朱攥着纸巾,一边掉泪,一边安慰她。
食完一支烟,迟澈之接了个电话,“嗯……好,我马上过来。”
“你有事先走吧,”李女士说,“朱朱也是。”
迟澈之点头,“她醒了麻烦和我说一声。”
第六十章
丁雪和那张硬盘还在来北京的路上,但唐逊当晚就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且消息被媒体“泄露”了出来,甚至附有唐逊被捕时的照片——他裹着厚外套,头发散乱着,面色铁青,下巴高高抬着,全无悔过的意思。
这不同寻常的效率令网民错愕。有人猜测是迟澈之动用了关系;有人说迟澈之只是电影公司老板,连富豪排行榜都上不去,哪有那么大能耐;还有人说没有上排行榜的隐藏富豪多了去了,迟澈之其实是三代,势力深厚。一时间,除了少部分真正关心事件的人,大多数人都把猜测迟澈之的背景当成了乐趣。
有位ID叫做“朴实大小姐”的博主时常关注女性权益,她对这件事也发表了不少看法,当她转发唐逊被捕的消息的时候,还收到了“富二代发发照片就行了,不要妄议时事”这样的评论,甚至还有人身攻击的言论。
还有许多其他站在范子欣这边的博主也收到了类似的言论。暴力沿着网线四处肆虐,连旮旮旯旯也不放过。
从晏归荑的名字卷入事件中开始,一些认识她的人陆续站出来为她说话,有她的朋友、同窗、学弟学妹们,还有陆醒和王鹤,最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对她有偏见的琴姐也为她写了一则短文。也许曾有过龃龉,但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无条件同晏归荑、同女孩们站在一起的。
唯独有一人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那个时常以晏归荑的姐姐自称的小苏。
得知迟澈之发布了声明,小苏当时就觉得自己惹恼了那位贵公子。作为和唐逊利益相关的艺术公司的公关总监,她接到了“把事情压下去”的任务,用晏归荑和其他模特来转移视线就是她的“杰作”。
小苏没想到唐逊的前妻会出面,更没想到前妻掌握了大量证据,不过瞬息风向就变了,他们彻底输了。
与其说输了,其实更该说他们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揪着头发从家里拎出来的时候,小苏还不明所以地大嚷着要他们好看一类的话,可现在坐在这间装潢华丽的会所包厢里,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身着妥帖西装的高大的男人守在门外,包厢里亮着旋转灯,光点时不时照在阿琪脸上,她在高脚凳上坐着,一手拨动着耳坠,偏着头斜斜地看着对面的人。
“哎呀。”阿琪轻轻叹气,“不说是吧?这样,要不唱首歌,增进增进你我的感情。”
话筒沿着桌面咕噜噜滚动,掉到地面上,“碰”一声响,音响也跟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小苏耳朵一动,仍旧双手交叠,稳稳坐在沙发上。
阿琪眉梢一挑,说:“捡起来啊。”
小苏绷着脸说:“你们觉得是我造的谣,把我交给警方,私自刑讯算是怎么回事?”
“哟,私自刑讯,这词儿打哪儿学的?这是刑讯吗?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苏冷笑,“交个朋友?”
阿琪起身走到她跟前,弯腰捡起话筒,拿在手上拍了拍,“想唱什么歌,随便点。”
“我不唱——”小苏还没说完后鼻音,头发就被揪了起来,接着“咚”地一声,她的头被按在了桌子上。
阿琪一手攥着她的头发,一手颠了颠话筒,“这位姐,你当你真是个角儿?”
小苏咽了口唾沫,“你要干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啰。”阿琪笑了笑,手指一松,话筒砸到小苏的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苏“嘶”了一声,挣扎着推开阿琪,仓皇地跑到门口,拉开门便看见两个男人,目光森寒地注视着她。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退了两步,回头看阿琪,“你们这是犯法的!”
“哦?你也知道。”阿琪拿着话筒,朝她一步步走去,“你爹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随便便造谣?”
小苏捂着脸,摇头说:“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阿琪站到她面前,笑道:“嚯!怎么跟演戏似的,这台词儿讲得不错啊,赶上名角儿了都,要不让迟子给你安排个角色试试戏?”
小苏紧抿着唇,紧紧盯着阿琪,不明白心底的害怕从何而起。
“你爹妈有没有说过不能在背后捅朋友刀子?”阿琪微微偏头,看上去很是纯真。
小苏慌张地摇头。阿琪比她高很多,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她的头发,扯着她的后脑勺往后仰。
灯光从她脸上、眼睛里游过,她说:“你想怎么样?”
“自首懂吧?”
“我说了,不是我想做的!你们怎么不去找我上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