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高远公主还是个罪臣之妻,要不是因为瑞王战败,大周怎么可能有机会提出让高远公主带着黄金百万做嫁妆前去和亲,这般令整个南朝都感到屈辱的条件。
饶是玉宝音今年才只有六岁,懂的还不太多,也知道那些人是在放狗屁。
就像她的好伙伴赫连上同人辩论时说的,瑞王的战败,没人敢将过错归诸在真元帝“连齐抗周”的错误政策上,也没人记得瑞王一开始就是反对这么做的。
还有大周对南朝的侮辱,也没人敢说是大周在欺负真元帝无能。
所有人,就连真元帝自己都将过错一股脑地栽在了瑞王玉荣的身上。玉荣活着是真元帝的好女婿,死了以后也得发挥余光余热不是。
听听,这世上不是没有明白人,明白人如是想,可谁又敢将话说出来呢!
就算是赫连上,堂堂的南朝宰相之家——赫连家培养的下一代继承人的候选之一,也只敢在家里关起门来,同其他的几个继承人候选,辩论一番,辩给宰相赫连净土听。
那会儿,赫连净土的夫人鲁氏正在内房拍着“昏昏欲睡”的玉宝音,道了句:“死了的人,已经不知人世间的凄苦,就是苦了高远公主和真元皇后亲封的、咱们宝音小公主了。
可怜真元皇后,也才不过过世了半年,真元帝怎能如此糊涂了呢?”
也只换来了赫连净土的一声呵斥,不顾老妻的脸面,道了一句:“妇人之仁。”随后一挥袖,招呼着候在门外的几个候选人,大步走向了前院。
鲁氏不敢违抗夫君,只等玉宝音醒来的时候,即刻使人送她回长公主府,悄悄道:“好孩子,等到太子秦缨登了基,肯定会找个机会迎回高远公主,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仅此一句,也已经是大不敬的紧。鲁氏拿帕子捂住了嘴,再不敢言语。
玉宝音就当做听不懂,向往常一样抱了抱鲁氏,然后上了马车。从那起,她再也没有去过宰相府。
只因她娘说:“事已成定局,无需再去。”
至于她舅舅什么时候能登基,看着他疯外公一顿饭还能吃下两碗的情形,这会是多少年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
而现在,她的娘亲,高远公主即将远赴大周,前程未卜,归程不定。
按照赫连上的说法,大周的人生来就野性,百年之前就是还只会食生肉、娶“母亲”的野蛮人。她实在是担心她娘亲的紧,怎么可能让她一人前往大周呢!
她得跟着、护着,代替她爹,看顾好了她娘。谁要是胆敢欺负了她的娘亲,她就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将他一口吞下去。
玉宝音还在恍惚的时候,就听外面的傻梁生小声道:“小公主,要上船了哩,你在麻袋里藏好了,可莫要被人发现,小的这就抱你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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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就在滔滔的江水边,太子秦缨哭成了泪人,抱着高远公主就是不肯撒手,“阿姐,母后已经仙去,你这一走,阿缨,阿缨往后可该怎么办啊!”
高远公主秦愫一直在望着远方,就是建康城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明明那里已无所牵挂,不知为何,还是想多看几眼。
她听见秦缨的话,才默默地叹息了一声,拂掉了秦缨的手,淡淡道:“现在的情形,我若不走,你我二人,必将损毁一人,我只有避让一法。还有你,记住我说的话,莫争皇位,一旦建康有变,马上退守北梁州……那里本是瑞王为我和宝音留下的退路……切记,不到最后关头,北梁州的事情向谁都不得透露,一个字都不许提。”
说到最后,秦愫的声音已经变得严厉,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了秦缨的手臂。
谁都知道高远公主一向温婉,秦缨骇了一下,顿时忘了哭,半晌才道:“阿姐,阿缨是个不长进的,可你和母后的话我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秦愫这才松了手,缓缓吐气,再一次看向了建康城的方向,眼中有说不出的情愫。
秦缨只当她是不放心女儿,信誓旦旦地道:“阿姐放心,我这个做舅舅的,总是要拼了命护好宝音的。”
她却莫名一笑,缓缓道:“你护好了自己就行,切莫着了别人的道,丢了太子之位没什么要紧的,怕只怕白白送了性命。至于宝音,哪里用得上你来操心。”
秦缨知道他阿姐、还有仙逝的母后一向觉得他过于软弱,十分瞧不上他。可同六岁的宝音相比,他好歹也是个大人不是。
他有心再和秦愫争论几句,至少要将外甥女的监管权争讨过来,可是那边的秦愫已经上了踏板,朝着楼船走去,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便立在了楼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