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她从未得他如此的怜惜过!
她微微一愣,抬头再见他一脸的愁容,敛去了所有功名利禄的他,像回到了五年前他和她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
高大,威武,目光清澈。
“怎么会有贼人翻墙呢?”李光正心底同样唏嘘不已,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近日母亲不在家,后园子里的嬷嬷们便都懒散了,若不是有人见着当家主母不在,故而想要乘机为非作歹吧?”这是她想好的说辞。
“那,燃儿陪父亲去将你母亲接回来可好?”他顺水推舟。
“太好了!”小心思欢呼雀跃,“父亲,您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就随您一同去接母亲!”
“好!”李光正暗暗吐了一口气,直到见她走路带跳的样子,这才发觉原来她就是在等他的这句话。
好玲珑的心思,他不禁嘴角上扬,浅浅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在等她的这一小会儿,他才发现虽然已经搬进这园子五年多了,他竟是第一次来这里,心底略觉愧疚。
待见她着一身明艳衣裳出来,眼前不禁一亮,“今儿这身衣裳不错!”
“谢父亲夸赞,这身儿是龚姨娘送的!”她点点头,随他一起上了马车。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一起出去,小小的车厢一下子将外面的嘈杂隔了开来,女孩子端端正正的坐着,目光偶尔透过帘子向外看去,话不多,很是恬静。
小小的车轿内,有一瞬间的尴尬,他这才发觉,他对她竟是毫不了解,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日里读些什么书,日常有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他通通不知晓。
她这个小女孩儿,这五年里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愧疚之情慢慢的爬进了他粗糙的心房。
“燃儿......”李光正不自在的说道。
“父亲!”李燃见他神色有异,心里疑惑,直接看向他道,“父亲想说什么?”
“燃儿长得真快,今年都十一了!你大哥哥也一十有七了,为父感觉自己都老了!”
李光正想起今儿早上在朝堂上的事情,内心一阵绞痛。万一自己有个好歹,这一家子老小也都要跟着遭殃了。
“燃儿今年一十二了!”她轻笑,目光柔和的看向他。
想起上月他不知怎的突发奇想,突然从东大街的衣裳铺子里给她们姐妹四人一人挑了件时新面料的长裙回来,她们三人的倒还好。
独独她的竟是个十岁孩子的身量,套身上紧巴巴的,只能锁在了柜子里。
“我竟然记错了?”他诧异,继而又道,“为父平时确实太少关心你们了!”
“父亲!”她瞧他脸上微露戚戚之色,也知他最近因为蒋氏回娘家的事情忧心忡忡,于是斟词酌句,缓缓说道:“父亲整日忙于公务,没时间与我们说话,不像我们整日里闲着无事!若无父亲庇佑,我们也不会过得如此逍遥自在!”
李光正见她温婉可人,言语乖巧,又善解人意,对她的喜欢不觉又多涨了几分。
“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李光正有意与她多多亲近,故而问道。
“我和二姐姐都喜欢看戏,上月我们看了一出《单刀会》,很有意思!”
“哦?”李光正有了兴趣,“这不像你们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
“我和二姐姐都喜欢美髯公关云长,也都痛恨那吹牛皮道童,女儿尤其记得那道童说的,‘关云长是我酒肉朋友,我交他两只手送与你荆州来’!这把他当做什么了?既是朋友,缘何又出卖他?可见饭桌上的没几个真好友!”
李光正听她提起“酒肉朋友”,如坐针毡,后又听她一番感慨,又觉着略略有些不同,不觉又多看了她一两眼。
待对上她清澈眸光,这才反应过来,女孩子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在和他说话,循循善诱,直到请君入瓮,又不让他觉着有丝毫的难堪。心思缜密,默默的点醒他,又不动声色,再见她平静如水的面庞,知她定是一心一意为他好的,他无法拒绝,也无法苛责。
“美髯公一身的好武艺,有勇有谋,为父自叹不如,如此厉害的人物都能被小人惦记着谋害,幸而他单身赴会又安全回去,想想也着实不易。我的燃儿是真的长大了!”李光正看向她,既带了点愧赧,又带了几许赞许。
“在女儿心中,父亲同样是智勇双全之人!”莞尔一笑,腼腆的低下头,复又偷偷笑了出来。纵是他忽略她许久,但在她的心底,他依旧是那个在瑟瑟寒风中将手递给她,笑着对她说要带她回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