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我一定不会放手的。可是偏偏上天要我经历了这一回,当我以为易书可能再也活不过来的时候,当刘太医告诉我,他的命是上天决定要不要,由不得人力做主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只要他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却听齐柏淡然道,这种淡然的语气不是看这世情的洒脱,而是对一件事彻底绝望之后,不得不心如死水的淡然。
他看了一眼齐鹏,见他满脸不解,不由得苦笑一下,淡淡道:「就算我这一次可以用段老夫人要胁易书,可是以后呢?老夫人年事已高,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到那时,易书再也不会受我的挟制。如果……他就那样死了,你知道吗?我根本想都不敢想会有那一天。」
「那……那就等到老太太过世再放手呢。」齐鹏咕哝道,心想自家的爷太不知变通了。
齐柏苦笑道:「罢了,何苦来?何苦定要将他伤到体无完肤再放手?我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他的事,这辈子也不求他能原谅我了。但愿能及时放手,让他往后的日子平静喜乐,即便……即便这一生不能再相见,可是……只要我心里清楚他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儿的,这也就足够了吧。」
「王爷,您……」齐鹏看着自家王爷,好像就这么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孩子气的王爷就长大了,不,何止是长大,简直就是行将就木,那样老气的感觉,他在尚书宰相们的身上都没看到过。
「我没什么,只是看开了。易书说得对,我即使能够在人间横行霸道只手遮天,可是我大不过天,大不过命,大不过……三生石上本就没有的这一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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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易书离开王府的时候,正是三月花开,从庄子上接了娘亲,老太太依然不问一句话,母子两个坐着马车,向着千里之外的云南临安城出发。
「我们王爷今早进宫去了,他说他不来送您,不然害怕送着送着就又不想放您离开。只不过这辆马车和这些金银补品,请您务必收下,在下一个城镇您可以换个车夫,银两都是足够的……」
耳边回响起齐鹏的话,看着堆了半马车的补品药材,还有精致点心和那个专门装着银锭金珠铜钱的包裹。齐柏终究还是了解他的,并没有给巨额的银票,只不过这些用来补偿他的金银也已经够段易书和母亲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了。
以段易书的高傲性格,本来不想要这些钱,然而不知为什么,回想起那日不小心偷听到的齐柏和齐鹏之间的对话,他最终还是默默收下。
不管如何,那个恶霸王爷最终还是遵守诺言放自己离开了,如果这样做能让他觉得心安,那便当做是自己最后为他做的一点事吧,虽然他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这个义务。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终于到了临安城,这里气候温暖宜人,走在大街上,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种花,其中最艳丽显眼的,便是那些颜色不一的茶花了。
用齐柏留下的钱在临安城乡下的一个村子中买了栋房子,从此后,段易书便和母亲住在这里。
剩下的钱他们没有动,在这山村里,没有人陷害逼迫,母子两个可以悠然的种两亩薄田菜园,段易书每天傍晚还会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读书,他是大才子,在那些乡下人眼里无疑就是文曲星下凡一样的人物,因此十里八村的农户们都非常敬重他。
恬淡的日子就这样悠悠而过,花开花落秋去春来,转眼间便是五年时光。
五年的时光早已让齐柏在段易书心里淡化成了一个名字,即使偶尔回想起那些在王府中的岁月,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羞愤抑郁。那些不堪的往事,就在乡下暖人的风中愈行愈远。
「和大叔回来了。」
耳边响起孩子们的笑闹声,接着几个孩子拽着他就往村口走,和大叔是常年在城里卖山货的,经常能带回许多新奇的消息,因此每次他回来,全村人都爱聚集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请他吃一顿百家饭,让他将城里那些新鲜事儿说来听听。
段易书向来不在意这些,不过听听也无妨。因此他就在人群外,含笑听着和大叔唾沫横飞的讲那些新奇事儿。
「失踪整整一年的贵妃娘娘前几日忽然回了京城,皇上欢喜的不得了,立刻封了皇贵妃。啧啧,一个太监啊,竟然做了皇贵妃,再往上一步可就是皇后了,大家都说,也许这个太监就能成为咱们大靖朝历史上的第一位男后,你们说说,这太监得多大的能耐?才能让皇上爱他到这个地步啊?我听人说,他长的也并不是就国色天香呢,可他就有本事,这不,为了他回京,封了皇贵妃还不算,还要大赦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