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张岳白眼一翻,“我哪里会真留下她!前几日还停在林子里,我就接到了回信,”拿手比比,“这个价!”
他往常的举止到底不过是对听说过的上流人物举止的粗劣模仿,平时说得好看,此时五指齐伸两眼放光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样子!
心腹喜得不行,又害怕这个丧天良的真的转了性害得将到嘴的银子飞了,又是好奇,于是多问一句,“既然迟早留不住,还有一天就到了,你怎么忽然这样?兄弟们都好不习惯。”
张岳只一笑,却并未解释其中道理。他自有他的打算,这就不好对这个也要分一杯羹的人说了。
数日苦行,终于得见边境重镇,只见城楼巍峨高耸,无数兵将矗立其上,□□枪尖在阳光下反射出道道刺眼的银光。城墙下,百姓扶老携幼,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虽是远离京城的蒙昧之地,也有一番繁华的景象。
犯人们尽管深知在这里也讨不了好,仍不免松了口气。兵士们也是精神振奋。
苏幕手上的锁链因张岳怜她年幼,在一日前就去了,此时不过还和犯人们锁在一起,也不知朝廷允不允许这样,反正苏幕乐得如此。她遥望城墙,连连赞叹,“真是雄伟慑人啊。”
张岳本就是这边的守将,一次外族来犯受了点伤,仗着家里有些关系,索性回后方将养。
此次押送犯人不过是朝廷新立,许多规矩没有定下来,这波犯人刚判,他也恰好回营,两者时辰与地点都一致。本来就是一些小角色,判的随意管得也随意,当地地方官便把人交到张岳手里了。
边境城墙虽气势不凡,但张岳早不知看了多少遍这样的景象,倒不觉得有什么。他眼见得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心腹又连连使眼色,不由暗暗着急起来,转头对苏幕说,“小姑娘这日还没怎么喝水吧,就快到了,西北之地干旱,还不知以后能不能这样放肆饮水。还是多喝一些吧。”说着,递上来一个水囊。
苏幕心中一动,却并未拒绝,只听话地掩口喝了些水,不多时便向后一倒,躺在不剩多少粮食的驴车上不动了。
“小娘子?小娘子?”张岳递了水壶便一直看着她,眼看她不省人事,上前试探着叫了几声,满意的发现没有回应,于是顺手抄起她身下的粮食袋子——粮食已经空了,这袋子是他特意留的,小儿身量短,稍微遮盖便不见形迹了。
一行流放队伍已经快到了城门口,本就是自己扣的绳子,张岳暗暗掏出匕首,心腹等兵士自然心领神会地上来遮掩,微微一划,苏幕腰间与别人相连的草绳便无声无息地断了。张岳为防待会儿路上颠簸露了痕迹,又特意在盖住苏幕的麻布袋上压了几块路边捡来的石子。
一切安排妥当,张岳才重新回到队伍前面。
这时已临近进城门的队伍,人流逐渐稠密起来。
心腹登上驴车,一行队伍顺顺利利过了城门,右拐经大道直入府衙,张岳径自交接呈报损耗,心腹便自然而然地赶着驴车走了另一条路。
经过一个没人的拐角,心腹便猛地一勒缰绳,转身掀开了对一个昏睡孩童来说盖得严实的粮食袋子——
空空如也!
心腹明知不可能,仍下意识在车上扫视了几遍,却只见得滚落在驴车角落的一个水囊。
这下他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原地跳脚一番,欲要立即去寻那逃脱的丫头,偏偏又碍于这驴车是官府之物,需交接了才能脱身,此时又无旁人可托,更加气恨。
“料你也跑不了多远!”
他转身上了驴车,大力抽了蠢笨的青驴一鞭子。
第3章 疯女人
前代漫长的王朝走向末路,各路氏族、英雄群雄逐鹿兼外族南下乘火打劫的动荡时代到如今新朝屹立,还没有过去多少时候。万里之外的统治者可能还在与一帮文武官员,功臣世家进行利益划分,如何巩固统治的种种政策也许正在不同的人手中传递下达的途中。
不管如何,对于荒凉的西北边陲来说,一切还是之前的样子,国家初期的盛世还要一段时间到来,战争与侵略给人们带来的伤痛暂时还无法平息。
在离边疆这座城市不远的地方,疯女人已经在山上住了有些时候了。她早忘了为什么自己会待在山上,偶尔清醒一些了,她才想起自己有一个弟弟,小小的,长得和她的孩子一个样。他们是一起来到山上的,山下好像突然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就闹哄哄地往山上逃。本来这样也不错,反正对疯女人来说,只要在熟悉的人身边,在哪儿或者过什么生活都是没有所谓的。没想到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是突然有一天,人们就像海水退潮似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