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诗皱眉:“听起来全是些龌龊的人……”
“就去那里,”在这么些仆役的保护下还不至于受伤,身份高贵的友人也不在侧,大可任情而动。苏慕赞赏地看着浅歌,“中途路过成衣铺,你说一声。”
一声鞭响,几辆马车辚辚。
阮成章在远处的亭子里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继续勾勒残墙,似乎他来这里真是为了画图一般。
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的阮玉书这才从一旁的柳树后走出来,绕着主人转了几圈,口里啧啧有声。
阮成章头也不抬:“有话直说,这样作态是谁教的?”
虽然身份只是一介仆役,但有多年情分在,阮成章又素喜真厌伪,有些话阮玉书还是敢说的。
他绕到阮成章面前,眉眼带笑,满含奚落:“风水有去时,美人伤迟暮。公子一向风头无两,在闺秀中更是炙手可热。小人一向只当待公子华发时才要哀叹门庭冷落,不料这般青春年华,千里迢迢寻音驻,美人登车懒回顾……”言罢,很是自得的摇头晃脑。
阮成章笔势一收,随手将它放在珊瑚笔山上,俊美高华的仪态丝毫未变,从旁边又选了一支更小的色笔,重新蘸取色彩,色笔紫豪渐渐染上雌黄,他继续绘制黄沙,连笔尖都没有颤动。少顷,淡漠的声音传来:“人活天地间,神、气、风致为首。相较而言,辞藻不过末流。”这句话是在批评阮玉书那几句歪诗了。
渐渐的声音有一丝怅然,“红颜满天下,谁人可相交?你常随我访友,难道从没有注意过隐士们的风神?她适才可真有些名士的真韵呢……”又似笑非笑地斜睨侍从一眼,“你还是没有脱去俗物的桎梏,满脑子风月……”
阮玉书叫他说的面红耳赤,自己也怀疑起来,难道公子从没有起过其他心思,只是像遇到其他合性情的人一样,只想与苏小姐那样的美人做个知己?
他看阮成章的侧脸,饶是他跟了他这么多年,除了叹一声郎艳,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只是凭着一些男人的个性来推测,可公子一向超凡入圣……
唉,俗物安知仙品。
自来酒馆坐落在城西水陆码头不远,门庭广阔。
门前一副对联:
酒香茶香饭香唇齿留香
客来银来运来不请自来
凭着“留香”两个字,不少人传言此店和留香楼有关系,沾了留香楼的光,相比其他廉价贩夫走卒,寒门士子也更愿意来这里坐坐。
老板精打细算又注意附庸风雅、不吝千金攀附关系、舍下脸皮往来应酬。如此种种成功必备的特质,他一肩挑起。负担如此沉重,别的鸡零狗碎的事情就顾不得了。酒馆常有些冲突,他也只叫人外头处理去。
大堂里人来人往,有疲惫地倚着桌子的茶商、满脸风尘的马贩、抱着琵琶与人应酬的歌姬、谈天论地旁若无人的落榜士人、甚至还有形貌不与中原人同的外族来客……
苏慕头戴儒冠,身着袍服,领着几个壮硕的侍从下车,进去后先受了一番声浪的冲击,好容易才在一个角落找着位置。她只让一个留在身边,其他的四散开来,“听一听他们说的什么,回府后再说给我听。”
她坐的地方恰好临近一伙书生,当下,苏慕叫了一壶酒几个小菜摆在桌上,手里玩着一只酒碗,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
书院师长的仆役势力,只会献媚高官富家子、有高才的同窗无适配的德行、五经不通大意凭金入学的蠢材……全是抱怨。苏慕听得厌烦,刚想换一桌坐,书生们话锋就是一转。
不久,小二过来了,委婉地问她要不要再上一壶酒?
“再多上几壶。”
作者有话要说: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by曹植
歪诗、拙联,于韵脚、形制上或许有些出入,望大家一笑而过。(或者也欢迎提供一些更好的)
第40章 偶遇机缘
“多上几壶”——
好几人回头看她:这声音太嘶哑了。
待见得是一位稚嫩的黄皮少年,他们想想,只以为他到了换声的年龄段,于是又转回去。
不枉苏慕又是穿儒服,又是以脂粉污颜色,还咳嗽着变声的一番功夫。
几位酸书生接着谈话。
一位蓝袍的书生说:“自去岁来,关外风声寂寂,那帮没用的武官们只知道耍枪弄棒,对此举手叫好。他们也不想事,匪类没有个定准,大城不犯是怕刀兵,然而连一些小村落在秋收之际都各自平安,这又是为甚?上月传来消息——那伙游牧的各个族类叫人统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