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上伤口,两人并排坐书案前,朱珏拿出来的大多是以往的案卷,郑钟扬都熟稔于心,说起来也没有大起大伏,但朱珏听着却有滋有味,破案就像捉迷藏,不知道在哪儿就藏着惊喜。
朱珏听着听着就犯困了,眼皮直打架,这几天总熬夜,他白日睡的又少,骤然放松下来,觉得浑身都软了,半支着胳膊看案卷,听那边突然问,“你和九千岁确实是那种关系吗?”
下意识的反问,“什么关系?”
朱珏处于疲累的状态,说话倒是流畅,实际上脑子没跟上去。
郑钟扬斟酌了一下语言,半真半假的说,“就是,情人关系?”
“唔,不是,他那是欺负我,看我软和,等我处理完京城的事,就请旨外出做官。”
那个混蛋玩意儿,我才不要那样的情人呢…
郑钟扬看着他如玉俊朗的侧脸,慢慢倚着靠背,他半生孤寂,如今终于见着点亮光,怕是会一头栽进去罢。
摸了下唇角,笑的开怀,怕个甚,反正得了就是他的幸,不得也是他的命。
“好,你若还有不懂的,就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恭候,今日太晚,你睡吧。”
朱珏还迷糊呢,闻言站起来送他出门口,折身就回床榻上躺着睡熟了。
第二日早朝最为热闹,分三派对大皇子刺杀贵妃的事件做出奏请,大多数是两不掺和的,一派为多的还是替大皇子求情的,毕竟皇子为根基,宫妃只是陪衬,像上次九千岁杀害宫妃,圣上也只是轻拿轻放,如今又怎么会降罪?
而另一派却是认为大皇子德行有亏,若是这样的人继位,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该是危害朝廷的。
景历帝稳坐龙椅宝座,珠帘下的脸上尽是沧桑,昨夜贵妃依旧没见他,站到天亮了,才回御书房换了件龙袍上朝,从年轻开始,他就爱慕她,如今都快迟暮了,仍旧一想到她就心痛的很,兀然拍了下龙椅扶手,下首一众官员不敢再争执,听帝王沉稳无比的下命令,“拟旨,大皇子性惶无德,贬至皇陵守先家之墓。”
众人皆惊,这是,要贬嫡?
跪下纷纷求情,却见景历帝倏然站起,一挥龙袍回了后殿。
后殿中郑钟扬和朱珏正等着,景历帝没有奖赏的心情,瞥了眼随同一起回来的褚乾州,对着朱珏下旨意,“你去大理寺做案录吧。”
朱珏掀袍跪下谢恩。
而后郑钟扬被单独留在殿中说了好久话,而外的褚乾州站台阶上挑眉看他,一副不屑的模样,“朱大人好运道,竟值得九千岁兴师动众的去救你。”
话锋一转,“不过,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朱珏双手负后只听,不曾回答,这个褚什么的一直就对他敌意颇深,早就不想干这个劳什子的起居注官了,去大理寺更得他心呢,嘚瑟什么。
等着郑钟扬出来,两人一同下台阶,郑钟扬停下看他一眼,清冷道,“朱大人回府歇息几日吧,暂不需要案录官的事。”
呃?
朱珏恭敬不如从命,拱手嗯了一句。
边走边叹气,日后的这个上司有些凶啊,完全摸不着他脾性,正想着呢,从后面突然追上来一个人,“瑾瑜,好久没见了?”
闻声回头,傅辰郜巧巧的停他前面,面容璀璨夺目,一双眸子尤其发亮,好多天了,他一直等着他进宫,可算是见着人了。
温润而言,“瑾瑜,上次我们约好去寺庙的,明日有空吗?”
朱珏想了想,确实有空,点点头答应,“后日吧,我困的很。”
凌晨的时候才眯了会儿,然后就被召进宫,眯瞪的不行,傅辰郜特意看了他容色,眼底一圈的青痕,心尖疼了疼,为何非要为官,就在他保护下随心随欲的生活不好吗?但这话却不能说,傅辰郜靠近他,替着挡了处风口,温柔体贴的说,“行,我送你出宫。”
至宫门的路不远,很快就到了,傅辰郜依依不舍的停住步子,依恋的看他的影子,“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瑾瑜,你若有困难,尽管派人去寻我。”
傅辰郜听闻他遇险时惊愤不已,既有对大皇兄的怨恨,也有对自己的悲哀,他爱他入骨,却在面临生死时无能为力,这才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
“六殿下客气了,我自己应付的来,这就告辞。”
墨紫色的袍角飘飘荡荡的出了红漆色的门槛,旁边的侍卫行礼后,关合上了宫门。
隔着一道宫墙,还有个人正等着他,朱珏没上轿就看见了杨镇的马车,疾行几步过去,拉开帘子喊他,“大哥等我呢?”
杨镇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寒意尽退,弯腰拉他上来,马车缓缓行进。
“大哥担心了吧?”
朱珏随手捏了块桂花糕吃起来,听杨镇低沉的嗯一声,问他,“没受伤吧?大理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你别掉以轻心。”
世家中已经将昨天事情惊险的传遍了,杨镇虽然一直跟他通着消息,但还是后怕,万一呢,万一九千岁没去,一切可就毁了…
“没事,我都算计的准呢,郑钟扬和康权侑原本就有旧怨,经过康权侑那么添油加醋的劝疏,大皇子肯定坐不住,必定是要明着冒出头来,大理寺可是块肥肉,参谁谁死,再加上刑部,这些官员还不乖乖的听他的话,谁敢起刺就弄死谁,大皇子有这个野心的。”
还有一项他没说,就是大皇子还惦记着豫恩伯府的铁卷,两全其美的好事,他岂会放过?
杨镇点头,“但,还是觉得大皇子不必,待圣上千秋后,这皇位肯定是传于嫡子的,他何需冒险?”
朱珏已经吃了三块,拿白帕子擦手后,继续解释,“大哥家中没有庶子吧,若是老侯爷不疼你,反而极其宠爱庶子,你当如何?”
谁都有私心,尤其皇家无父子这一说,只有君臣。
作者有话要说:夜深,郑钟扬问:朱大人不看案卷了?
朱珏拒绝:我要回家睡觉了,累瘫…
☆、发烧
柴伯在门口迎着人进来,嘘寒问暖了一顿,急忙的上前换了寝衣,朱珏支撑不住,躺在熟悉的床上没过一刻钟就睡熟,大理寺的床太硬了,硌的他浑身酸疼,还是府里的床褥舒服得当,闭着眼思索着后续的事,边陷入了深睡之中。
睡了一天一夜,于第二日的清晨,朱珏才伸了个懒腰坐起来,迷糊的还以为在大理寺呢,忙抖擞着精神准备换了朝服,一踏入地毯上,才察觉自己回府了,真是,魔怔了…
柴伯端着热乎的牛乳进来,“我的爷啊,可算是醒了,您这一睡就是整全天的,吓的老奴差点去寻了大夫来给您把把脉,快,喝了补补,怎的瘦成了皮包骨头了呢?”
这张小脸越来越素,下巴越来越尖,又不吃个荤腥,可如何是好…
朱珏从容的接过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全喝了,京中贵妇都不爱喝的玩意儿,到了他嘴里反而很香甜,傅壬章那时候特意给他养了几头奶牛,每日洗澡时都用的这东西,喝尽了,抬头跟他唠唠,“府中一切都好吧?”
柴伯碎碎叨叨的讲起来,到了春种的时节,他们豫恩伯府的佃户都种上了,外头的几个店铺也运转的很好,朱珏听着又想起来铁卷的事,“铁卷还在暗室里吧?”
“嗯,老奴每天临睡前都会看上一眼,保证完好无损。”
那只要把大皇子解决了,他就可以请求外放了,太好了,他上辈子至死都没出过京城,这辈子总要出去游历游历,才不枉此生啊。
这般安排想着呢,听柴伯问,“后院的那个男婢子,爷打算怎么处置?”
大皇子府中的旧人?朱珏捋了捋眉尾,问他道,“调查出来了?”
“嗯,他名唤南楼,也是个苦命人,因为要救家中的弟弟,所以把他卖了,原本要阉割了做太监的,不想那般小就出落的好看,这才让人接了去做男婢,从小就懂的这些床帏上的事儿,听闻大皇子颇为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