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压着国计民生的大事儿,再精致的石雕,再华丽的宫门,再精巧的飞檐,看在眼里都少了很多滋味。
亭台楼阁,金银画栋。美则美矣,却过分奢华,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心里蓦地就浮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类诗句,再联想到西北饥荒饿殍遍地的样子,以及狗皇帝超支的一百万两白银,林思树很快就失了参观皇宫的兴趣。
最后她索性去御花园打了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原主这身体情况,不是她看不起人啊,真的连做个第八套广播体操都费劲,只能从太极拳这种柔和的运动开始了。
林思树这边有模有样地比划着太极拳,慈宁宫里的老母亲正和他的正牌老婆皇后娘娘一起拉家常,憋着给他搞一个大惊喜。
太后娘娘昨日还捻着佛珠求神拜佛呢,今日一下子精神奕奕,眉梢眼角的喜庆一看便知。
“来,这是哀家年轻时最爱的玉簪子,先帝爷赏赐的,皇上今晚过去,你就带上这只簪子。”
太后笑盈盈地说着,一旁的老嬷嬷就乐呵呵地捧了一个精致的梨花木匣子奉给皇后娘娘。
老嬷嬷慈眉善目地解释:“这是太后娘娘怀上皇上的时候,先帝爷赏的。如今太后把这簪子赏给您,图的可是个好意头呢!”
皇后聪慧,一听这话便会意了,下一刻耳尖就红了,谢恩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羞怯。
“在哀家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你且回去沐浴准备。皇上身子虚,你要多担待些。晚间哀家会遣人送些好东西过去。”
皇后听了这话,更是脸颊绯红,忙不迭地告退,只怕再不出来吹吹冷风,脸上就真的羞得烧起来了。
第6章 朕不孕不育
林思树在御花园打完了一套四十八式太极拳,气息已经有些微喘。
“皇上,奴才扶您歇着”,有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扶住他。
另有那会看眼色的把一个圆形的软垫就近搁在了石凳上,两人伺候皇上坐下歇息。
别看这太极拳动作柔缓,但一套打下来,林思树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于是原主这幅在极乐殿烟熏火燎数日的身子,现下又笼罩着细密的汗珠中了。
轻风一拂过,内里的衣裳更是借着汗湿,有一处没一处地黏在了身上。
实在有些不得劲。
林思树百般纠结,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忍耐着极度的羞耻沐浴;二,忍耐着身上的粘腻和烟熏味。
这两个选择,显然哪一个都不能让人欣然。
林思树面无表情,闭了闭眼,盼望着上天赶紧把她收了算了。
林思树心里悬着两个头疼的问题,一,要不要洗澡,二,用完晚膳到明天早起上朝这么长的时间,她和皇后娘娘要怎么相处才能避免尴尬。
心里有事,她从御花园往皇后宫里走的时候就慢慢吞吞的,蜗牛似地往前蹭着走,好像多磨蹭一会儿就能出现什么转机似的。
一旁的小太监们也很为难,他们不敢走得太快越过皇上,又不敢走得太慢显出怠慢。只好努力地配合着皇帝的步幅和步速,不远不近地跟在林思树身后。
于是,皇宫的道路上,就出现了一个为首的挺拔蜗牛,身后跟着一众弓着身子的小蜗牛的奇异现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蜗牛清洁队,来用鞋底子给皇宫擦地的……
就这么一路磨蹭,转过一道宫墙,最后还是在皇后宫前停了下来。
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林思树站在宫门外活动活动脸部肌肉,摆出一个自认为霸道邪魅的帝王微笑,带着几分引颈就戮的大无畏精神,抬脚迈入宫门。
她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让别人伺候,因此便把布菜的太监宫女都屏退下去。
一起吃饭的不过她和皇后两人。
可底下人被打发出去了,皇后娘娘又主动承担了夹菜的任务。
皇后的热情弄得林思树受之有愧,只好投桃报李,也主动给对方盛汤。
宫里的菜肴都是滋补的,只是林思树不敢胡吃海喝,就矜持地每样都夹几口尝个味道。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实际上两人都没吃多少,实在浪费了不少。
看着满桌子只动了几筷子的好菜,林思树着实有些肉疼。
只是她此刻碍于身份,也不好自封“光盘行动”代言人,给人家宫廷人士讲什么“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道理。
其实这些剩下的菜倒也不是直接倒掉,大多是当做天大的恩赐赏给宫女太监们。
在这种年月,人和人之间没有什么平等可言。
你投个好胎,有个好爹,那你就是天生的贵胄。
你吃不完的剩菜剩饭赏给旁人,旁人都要哐哐哐给你跪下,真情实感地磕头谢恩呢。
林思树想,她这是穿成了皇帝,她要是穿越成了被人赐饭的太监宫女呢。
更甚,她要是穿越成西北饥荒地区的灾民呢?
原先活在现代社会,林思树也时常抱怨不公平。
可是跟眼下这时代比起来,现代社会的不公平多是求学、求职等机会的不公,而古代的不公平则是浸入骨髓的,是人格尊严的不平等,是生命权利的不平等。
林思树不敢细想,她终究只是个来做任务的局外人。
毕竟人人都有历史局限性,她不可能一厢情愿地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求古代人。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定得安安静静地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做点事儿,扪心自问,无愧便好。
想到这儿,林思树顿觉生出一股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
是的,原主是条咸鱼,那她就得把咸鱼翻个身!
哪怕这咸鱼翻个面还是条咸鱼,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擎等着国力衰退、民不聊生来得要好!
对,从明早上朝开始!
皇后娘娘不知道这一会儿林思树脑子里涌起的这些惊涛骇浪,她见林思树沉默不语,只当是累了。
“臣妾听说皇上在御书房忙了一天政事,想来此刻也是乏了。您明日还要早朝,要不,臣妾伺候您人沐浴更衣?”
听她提到洗澡,林思树嘴角抽了抽,但很快又重露笑容,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也累了一天,不必麻烦你了,朕自己来。”
别看有些人表面上轻描淡写,心里其实已经“啊啊啊啊啊啊”地绝望尖叫开了。
这边宫女们正忙着做着伺候皇上沐浴的一应准备,慈宁宫那边遣了个面熟的老嬷嬷过来。
老嬷嬷捧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个温润细腻的青花瓷酒壶,她眼神含着鼓励,瞧了皇后娘娘一眼,把那托盘奉上。
这药酒可是集合仙茅、肉苁蓉、牛膝、黄狗肾等众多补品,以白酒泡过半月才得来的,足见太后娘娘盼孙心切了。
“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遣奴婢送来这药酒,最是滋补呢。”
皇后娘娘从老嬷嬷那神色便知这药酒是何作用,脸上红了一层又添一层,端庄的面庞上添了几分羞怯,有种难以形容的动人。
林思树没看见嬷嬷和皇后眉眼间的含义,心下反而升起了一股被人雪中送炭的感动之情。
现代人工作、学习各方面压力山大,不少人都有睡眠问题。林思树也不例外。
她从前服用褪黑素,可被医生建议停药,以免身体对外部补充的褪黑素产生依赖性,影响身体本身的褪黑素分泌,反而恶化她的睡眠状况。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借助红酒来助眠的。
因此陷入思维定势的她,自然而然地就把太后此刻送来的这壶酒当做了助眠用的。
林思树倒也不客气,老嬷嬷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酒壮怂人胆啊,她现在要洗澡,洗完澡还要和皇后在一张床上睡一夜,不喝点酒能行吗?
这么想着,她又不知死活地续了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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