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时候的琐碎事情都有各部门的人负责,除非是有特别重要的人来访,一般情况下主席团的几位还是比较清静的。
沈时樾值班的周五下午又是格外清静。
他带了电脑过来写论文,正写到兴头上,也没人来打扰他,他索性一鼓作气写到了天黑,直到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饿过头了,这才站起身来收拾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九点了。
明天他还得飞到外省参加个论坛,一大早的飞机,估摸着四点就得起床。
想到这里,他单手拎着电脑包出了门,临走前还没忘了锁门。
学生会办公室的这一层楼在二楼,整个一长条办公室外面的走廊呈弧形,不远处的地方就已经渐渐隐入黑暗。
沈时樾临走前,无意中抬头扫了一眼走廊另一端,居然看见一个小点,像是将燃未燃的烟头,在夜晚忽隐忽现。
又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似的,烟头这点猩红的火光往下一坠,像是被碾灭了。
沈时樾一开始没在意,锁了门就往楼梯口走,下楼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万一那不是什么好人呢?
刚才听到他锁门的声音和脚步声,所以才赶紧把烟灭了么?
这个点了还在专属于学生会办公室的这层楼呆着,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想到这里,他停下了脚步,接着掉转方向往回走。
他一踏上二楼,放轻脚步往前走了一小段,到了办公室门口,就又看见了那个星火般的小点。
沈时樾微微蹙起眉头,这是又重新点了一根?
那人似乎出神地厉害,没有注意到沈时樾越靠越近。
沈时樾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的轮廓,只觉得这个人比他矮一点,还瘦,居然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
忽然,那个人转过头来。
沈时樾赶紧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在看清楚那人面孔后脚步一顿。
是季延。
看见是他,季延好像放松了一直绷着的身体,微微站直了些,想去灭烟,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手便僵在半空中,有几分好笑。
但季延又好像有些局促不安,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孩,沈时樾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紧张。
沈时樾心想,还算知道自己做了坏事,还知道紧张。
他压低了声音,抬了抬下巴:“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季延不安地动了动,小声答:“在…在国外的时候。”
在S国交换的一年里,他加入了S国首都大学的校辩论队,没想到居然还挺被器重,随队出征第一届华语辩论世界邀请赛。
S国首都大学是历年来的强队,训练时间比别人要长得多,训练方式也和寻常方法不一样。在他们看来一些稀松平常的训练,对季延来说却难以适应。
尤其是国际赛正式开赛后,想论点、对稿子、模拟比赛、高强度的小组赛和高压的晋级赛……一切的一切都让季延不太能应付,偏偏学业上的任务也很重。
那段时间他精力过度透支、焦虑、脱发,生怕自己拖了队友的后腿,便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于是学会了抽烟。
沈时樾自己不抽烟,却也不打算过多跟他追究这件事情,只问:“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
季延不愿意对沈时樾撒谎,却也不敢说真话,只好摸了摸鼻子,沉默以对。
平常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这回总算有了,还是在晚上。
沈时樾不可避免地想起几年前他寻人不着、季延不告而别的事情,心里就窝火,可季延倔得很不说,交换一年居然还学会了抽烟,他突然有些泄气,把人撂下就走,只远远说了句:“随你吧。”
*
一年前,9月19日。
To QuadKill:
你好呀。
大家都是辩论版的人,我就直接把我的苦恼说出来吧。
我最近在准备参加第一届华语辩论邀请赛,压力很大,非常焦虑,但队友们都很优秀,我很怕拖他们的后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PS:你的用户名,是四杀的意思吗?
From:Oct18
☆、双主席07
季延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沈时樾下楼离开。
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想抽一根出来点上,偏偏想起来沈时樾那句“随你吧”。
他叹口气,把烟塞进烟盒,有些不安又焦虑地紧紧咬着下唇。
直到看不见沈时樾的背影了,他这才收回视线,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说:“能不能好了?你都迟到快一个小时了。”
-
第二天,凌晨四点。
沈时樾按掉闹钟,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拿上昨天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离开了宿舍。
临关门前,他又折回桌前,怕起太早导致低血糖,便往口袋里装了几颗糖。
他这栋寝室楼位置不好找,加上凌晨外来车辆也不太方便出入学校,他便索性把车约在了南门,自己拎着一个旅行包,往校门口走。
虽然已经到了六月末,但凌晨四点的天总归是暗的,校内的主干马路上也少有人影。
起床的点虽然不对,但刚刚洗过脸,人倒是清醒得很。
他沿着主干马路往前走,突然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马路旁边好像摆了个帐篷。
他觉得有点奇怪。
校内所有帐篷都由学生会统一管理,通常是提供给各大学生组织办活动、做宣传用,借用前都需要经过学生会主席团的审批。
临近学期末,大家都在准备考试,有闲心办活动的学生组织并不多,沈时樾昨天值班的时候还查过记录,最近通过审批的学生组织,只有校辩论队。
他忽然有了个不好的猜想。
沈时樾加快脚步,走到帐篷前。
虽然只能借由微弱的自然光,但他还是轻易就认了出来,正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是季延。
沈时樾轻轻地叹了口气。
稍加思索,就能明白事情经过。
现在才四点,而这个四米乘四米的大帐篷已经在马路旁搭建好,季延甚至都陷入了沉睡。
唯一的解释就是,季延昨天晚上就拿到了帐篷,一整晚都没回寝室,在这里守夜。
其实守夜这种情况,在学年初社团大规模招新的时候也并不少见。
招新一般持续两天,第二天如果想要赶在八点前开始摆点,至多凌晨五点就要开始领帐篷、搭帐篷。
而第二天如果重复第一天的程序,会极大地影响效率,所以大家的做法只能是守一天夜,保证第二天的工作照常进行。
只是,守夜通常出现在招新结束的第一天晚上,而很明显校辩还根本没开始招新。
所以,季延今晚守夜的原因,只可能是管理帐篷的负责人想偷懒,不想五点起床,又见校辩没有人撑腰,便故意说只能提前一天晚上把帐篷拿走。
沈时樾又叹了口气,决定回来再处理这件事情。
他从包里拿出一瓶牛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到季延的右手边。
大白兔,奶味的。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约车的司机也适时打来电话。
沈时樾最后看了一眼季延,拎起行李包,走向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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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这么个插曲,但好在并没有因此耽误航班。
中午十一点,沈时樾在邻省省会锦城落地。
这个论坛声势浩大,接待程序也很完善,沈时樾过穿过行李传送带直奔接机口,一眼就看见了举着“华南地区2019年舌剑论坛”的志愿者。
这个舌剑论坛,虽然是非官方组织,但据说此次到席人数超过300人次,分别来自超过100所高校,在华南地区辩论界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华南地区舌剑论坛主要聚焦于总结过去一年华南地区各高校在全国、及世界赛区的表现,和在新赛季赛事公开的基础上,对本区域内的预选赛作提前通知。
论坛主办方早在几个月前就给檐城大学递了邀请函,沈时樾本来压根儿没打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