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小茶楼(八)
“听我说完,你们要离开了,本应多给你们些银两,可我眼下也只有这么多了,每人给你们十三两,我们、我们就散了吧。”初爻有些哽咽“花魁,找个好人家吧,别整日抛头露面的了,该安稳了。”初爻握着花魁的手说。
“小二儿,你也该改改你嘴碎的毛病了,”初爻叮嘱完小二儿又转而对说书先生和茶艺师说“先生,多保重,您年纪也大了,还有茶艺师,前些日子见赵公子时常来寻你,你可该考虑考虑……”
“掌柜的!”花魁握住初爻的手问“你真的就这样算了?”
初爻将手抽出,对大家说“走吧,都走吧,我也该收拾东西了,这茶楼已经不是我的了。”
初爻不再理会大家,自顾自地回了房。
初爻坐在床边,看着房间内的一陈一景再也抑制不住悲伤,竟然失声痛哭起来,这还是初爻有记忆以来哭得最伤心的一回,与以往不同,以前哭的是别人,如今哭的是自己。初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就这样散了,一切真如那签文所说,她果然只能是个旁观者,一切于初爻皆是镜花水月,不得长久。
哭得差不多了,初爻只带了那棵含羞草便离开了,这茶楼内的东西,初爻都不曾带走一盏茶杯,皆是伤心。
另一边蒋镜堂带着杨珂大摇大摆地去了杨珂的婆家,送上一千两银子。
“从今往后,阿珂与你再无瓜葛。”蒋镜堂挺起胸脯,一脸正气。
杨珂婆婆将银票收至一边,悠悠开口“今日这文书交到你的手里,今后,她杨珂是勾人也好,阴人也罢,我都不会再干预,反倒是你,小伙子,我有心提醒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蒋镜堂瞪了一眼杨珂的婆婆。
“哼,不送。“杨珂婆婆白了蒋镜堂一眼,命家丁带他们出府。
蒋镜堂牵着杨珂的手,两人郎才女貌似一对璧人,杨珂一直深情的看着蒋镜堂,恍若当初男未娶女未嫁情窦初开之时。
时间是这世上最灵的试金石,它能改变一个人,它更能看清一个人。
蒋镜堂同杨珂起初在一起的日子的确是幸福的,二人犹如琴瑟和鸣,每日都是吟诗写字,闷了就去游山玩水。可钱总是有话完的时候,况且蒋镜堂本就一没继续,二没有经济来源,日子久了,蒋镜堂同杨珂的日子越来越拮据。
早些时,杨珂还安慰蒋镜堂“镜堂,不要担心,之前初爻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验收茶楼的时候,我将初爻的首饰都收了起来,虽然没多少,可也还是能换些银两的,咱么拿着这些钱做些小生意。“
蒋镜堂抬头看着杨珂“阿珂,你说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但卖了初爻的茶楼,如今还要卖了她的首饰来维持生活。“
杨珂听了这话立马不高兴“什么叫她的茶楼,你跟他是夫妻,那茶楼自然也是你的,卖了有何不可,还有这些首饰是她自己不带走的,又不是我抢来的,总不能便宜了那买家吧。”
蒋镜堂将杨珂生气,立马拦在怀里,哄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是为夫错了,不要生气了好吗?生气就不漂亮了。”
“什么叫有几分道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是我不对。”
从前,蒋镜堂从未这样对待过初爻,哪怕是一句讨好的话他都十分吝啬,如今情话说得如此甜腻,或许是初爻从未胜过蒋镜堂的气,即使是假装也未有过。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才会有糖吃。
第二日蒋镜堂同杨珂就将首饰全部变卖,买了一间小茶楼馆儿,不指望挣大钱,够过得滋润就好,可二人皆不是做生意的料,茶楼一直亏损,没几日便黄了。
“都是你,你跟着初爻过了那么久,怎么连个小茶馆儿都经营不好。”杨珂埋怨着蒋镜堂。
“我只管读书,我是个读书人,哪能做的来买卖?你不也一样,你家是商户,也不见你经营的好。”蒋镜堂反驳道。
“你倒是怪起我来了,难道要我来养家糊口吗?”杨珂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万没想到,如今你竟然这样对我,往日的甜言蜜语都是假的不成?亏我还信你的信誓旦旦,说一辈子爱我,一辈子对我好,如今茶楼经营不下去了还要怪我。”
蒋镜堂将杨珂哭了起来,立马慌了心神,赶紧认错“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这样说你,更不应该这种口气,阿珂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错了有什么用?茶馆黄了,咱门以后怎么生活?”
“我去卖字画可好?你知道的我写字画画都很好,以前也是有不少人让我帮着写字作画的,总之我不会让你受苦的,相信我。”蒋镜堂抱着杨珂信誓旦旦说道。
没几日,蒋镜堂真的就带着这几日刚刚做的字画去了街口摆摊儿,起初蒋镜堂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几日下来也习惯了,有时候还会吆喝上几句。
可即使是卖字画,蒋镜堂也并没有什么生意,每天的收益刚够吃饭而已。
一日,蒋镜堂同往常一样,在街边摆摊儿,正埋头作画之时,碰见了一位“老熟人”,这位老熟人是个靠杀猪发家的大户,之前见蒋镜堂学识好,字画也算得漂亮,想买上一两副装装样子,却被蒋镜堂嘲笑是附庸风雅,根本不配他的画,今日大户远远就瞧见蒋镜堂,于是故意上前“呦,这不是蒋镜堂吗?怎么在此卖上字画了?”
蒋镜堂正专心作画,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户惊了一下,画纸上留下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墨点,蒋镜堂心有不悦,于是皱着眉头抬头问“你是?”蒋镜堂自然不记得此人,被他嘲笑的“粗人”可不止这一位。
“不记得我了?也是蒋公子贵人多忘事。”大户摇头说。
“抱歉。”
“你这字画怎么卖?”大户拿起一幅字画,上下端详。
“你手里拿着的那幅十两。”
“十两?”大户提高了声音“你可知十两银子是多少人一年的花销。“
蒋镜堂见大户这般说,立即放低姿态“这画也是随随便便就能画得出的,我见你诚心想买,我们之前又认识,算你八两银子。“
大户嗤笑一声。
蒋镜堂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你想出多少买这幅画?“
大户伸出一根手指“一两。“
蒋镜堂立即抢过大户手中的画“不想买可以走,但没必要这样伤人。“
“伤人?你觉得你的字画能值八两?你可知比你画得好的让你多了去了。”
“名家大师自然不能相比,可八两银子也是贱卖了我的画,你可知我以前字画也算得上是一幅难求。”蒋镜堂反驳道。
大户背着双手,斜眼看着蒋镜堂“蒋镜堂你也知道是以前啊,你现如今你也只配摆地摊儿了,以前大家伙不过是看你学识好些,有望中举,巴结而已,看看你现在,你为了一个寡妇放弃考试,修结发妻子,还卖了发妻的茶楼的事儿可是尽人皆知,你如今……”大户故意拉长了声音“已经声名狼藉了,还以为是当初呢!”
“你、你、你……”蒋镜堂指着大户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样?当初嘲笑我等是粗人、俗人的气势哪里去了?蒋镜堂,人在做,天在看,你今时今日多半都是你咎由自取。”
蒋镜堂见说不过他,自己又气得不行,一把推开大户,气呼呼地收拾了字画,背着书箱闷头跑回家里。
杨珂刚刚浆洗完衣物,正在家里休息,见蒋镜堂回来还一脸阴沉,便问道“镜堂,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蒋镜堂不理杨珂,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镜堂?你说话呀,到底发生什么了?”杨珂轻轻推了一下蒋镜堂。
“哎呀,你烦不烦?”蒋镜堂第一次对杨珂发脾气“整日就只知道问我怎么了?你看不到我每天在外画画很幸苦吗?还要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