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去的晚了仿佛能看到她皱眉，好像在责备他不守时。可是他要解释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的意识并不在她的躯体内。
小璎，你去了哪里？我叫你的话，你会回应我么……
全世界都放弃她的时候，他没有。
他重新购置了冷冻舱，最顶级的维生设备。
曾经他可以苦苦守候小暖的尸体那么久，他的小璎还没有死，她会回应他的。
然而在高昂的维护费用之中，他穷尽了所有，帝国已经将他租赁给了联邦，显然联邦也并不打算善待一个外人。
他从V区的高级公寓中搬了出来，终于在查旻的游说下妥协了，接受了高勤扬的人道援助。
他可以露宿街头，流离失所，秦璎和保存她的维生冷冻舱却不能。
☆、第 71 章
苏向异被蔚蓝送回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苍白。
高勤扬一把从蔚蓝手中接过了还有些虚的苏长官，“怎么弄的？”
一旁闲闲的交叠着双臂的查旻看戏的调调平铺直叙着，“苏长官英勇无敌咯。高抗护甲都不戴一套的就直冲基城堡垒，苦口婆心说服人家放弃抵抗。”
高勤扬的目光蓦然瞥向蔚蓝，指挥长一怔，早就听闻过这个高庭推演师出身的VI区治安长，不仅是个凌厉的女性，简直是苏防御官的守护神。
对过去的长官留下一个且行且珍惜的眼神后慌落落的逃走了。
“我没事。”苏向异不动声色的从高勤扬的搀扶下抽身，一手撑在了查旻肩膀上。
高勤扬的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查旻不敢复言，乖巧不作声的把苏长官扶进了房间。
“勤扬——”
“高长官！”
两人的喊声同时传入高勤扬的耳中，她脑袋一震，是出什么事了？
循着声音找去，苏向异却并没有回他自己房间，而是站在安置冷冻舱的房间门口，目光中闪烁着惊恐。
“她人呢？”
查旻也在一旁狐疑的瞪着她。
高勤扬沉下了声音，心底里泛起一丝寒意，“前几天，维生系统出了一点问题，我找人来维修了。”
苏向异几乎立刻推开了查旻，冲到了她的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查旻也听不下去了，“老苏，你人在基城啊。”
苏向异却并不理他。稍微了解一点高勤扬的人都不会怀疑她的能力，如果她想告诉他，就算他跟随星际的远征探险队出发了，同样可以办到。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可以处理。”她的眼神冷静的可怕，查旻不由得产生了隐约的联想。
冷冻舱里半死不活的秦璎不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这样淡然。看她的眼神这样的笃定，已经十分确信，苏向异不会因此事而责怪她。
但是苏向异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的心思完全无法去观察旁的信息。
“我走的时候对你说过，无论冷冻舱发生一点点的问题，哪怕只是微小的数据变动，也立刻通知我。你答应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觉得我没有好好照顾她？”高勤扬反问道，语气中是她在一贯在苏向异面前收敛的锋芒。
四目相交，高勤扬眸中一点点的升腾起了雾气，克制自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两年了，两年过去了，难道她做的还不够，还远远不够么？
查旻说过，苏向异是个内敛深沉的家伙，他的情绪不会外放，就像他的感情一直被铜墙铁壁包裹的很好一样。
她珍视他，欣赏他，体贴他，也愿意理解他。甚至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他和他的冷冻舱。
对她来说那就是一具尸体。可是偏偏这具尸体却显然比她在他心目中更重要，根深蒂固，牢不可摧。
“苏向异，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深吸一口气，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也许由于身体的虚弱，情绪也变得急躁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争执之中两人之间谁的牵绊更深一些，就更容易妥协。
高勤扬虽然一直告诫自己不能落在下风，尤其是在一段自己都看不清明的感情中，哪怕输也要输的潇洒，也要风度犹存。
但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日积月累，早就没有了认输的余地。
她把秦璎当做一具迟早要被销毁的尸体，所以那具尸体从来不是对手，不是敌人，所以一瞬间才会这样的惶然无措。
她该把一个不存在的敌人怎么办？
“异，如果是我没有照顾好秦璎，我把她弄丢了，你是不是要恨我一辈子。把我视作敌人？”
苏向异完全没有想到，眼神中有慌乱，有恐惧，有压抑的恼怒，“不要挑战我。你把她送去了哪里？冷冻舱到底怎么了？”
这是最高级的冷冻舱，最先进的维生设备，为此他倾尽了所有。不容一点点的闪失。
“异、苏向异，两年了，难道你也是那具尸体么？没有反应，血液不会流淌，冰冷的……”
“她不是尸体。”
“苏向异！”
“两位长官……我们就事论事……”
“你滚——”
嗯？滚……“高长官，你冷静点。苏长官大伤初愈，别这个时候跟他争啊。”
“我看他可好着呢！我倒是想关心他，但他一点不爱惜自己，重伤回来也不肯躺下休息，就急着来看那具尸体……”
“勤扬——”苏向异的耐性一再被挑战，如果平时的时候他自然懂的感恩，忍让着，但是此刻确实已经虚脱了，不希望继续在无谓的问题上纠缠下去。
“你告诉我，把她送去了哪里。是我的错不该指责你，你说得对，是我过分了，我没有这个资格……你先告诉我。”
“我告诉你……好！我就告诉你。我把她送回了筑梦师协会存储站，按照条例，她应该已经被分解了。”
“高勤扬！”
“高……长官，这事不能开玩笑啊。”查旻一步跨到了苏向异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毫无意义啊。”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
查旻被高勤扬挑衅的糊涂了，但他感受到苏向异撑在他身上的力量在颤抖，蔚蓝送他回来的时候说过，他伤得很重，医疗站原本要求他继续接受观察。
就算是钢筋铁骨那样的程度也接近极限了，可是他坚持要回来，这里有着他放心不下的事——和人。
“苏向异，我问你……如果没有秦璎，没有那个筑梦师，你会不会接受我，你会不会……看到我的好，睁开眼睛看看我对你的付出？”
她的目光又转向查旻，“我怎么会听信你的鬼话，只要我肯主动？只要我肯付出？早晚一天……他会明白？他会明白什么！他就是个渣，一个陷在筑梦师情场绝境中的残渣……”
“高，长官……”你疯了？
苏向异是骄傲的，一向刚硬不折的，但是对面前这个女人，他却是心存侥幸，心存惭愧，甚至抱歉的。
“勤扬，是我错了。我道歉。她在哪里？”
越道歉，越刺痛，越万劫不复。
“就让她消失吧，消失也好。”
苏向异见再也说不下去，转身就往外走。查旻几次想拦住他，“长官，你伤的太重，先休息吧。我来找，我帮你找，势必把人找到，哪怕真的分解了，我也把分解她的人找出来，好不好？”
“让开。”
一滴一滴的血落在高勤扬的心头。她双目怒红的看着苏向异消失的方向。
苏向异，你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我也可以……
秦璎在治疗舱里躺了大半天，终于整完了全部的检测。
治疗人员将她扶上了手推车，同时对她的编号观望了半天。
高勤扬把她丢进治疗站的时候特地交待了，可以使用她的编号支付治疗费用，此刻秦璎才明白过来是为什么，她的编号已经变成灰色，表示是预知死亡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