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人心坏了!
黄夫人见了阿渔,面露同情之色,想安慰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整整心情,笑着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阿渔笑着道:“近来杂事多,”又自嘲一笑:“我的事,想来夫人应该听说了。”
黄夫人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苦了你了。”
“祸兮福所倚,早些看清他的为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观她神色豁达,黄夫人一怔,忙道:“可不是这个理,庄妹妹这般品貌,错过了是他尚修杰的损失。”
阿渔笑笑:“夫人别取笑我了,”话锋一转,接着道:“今日冒昧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黄夫人斟酌了下,缓缓说道:“若是力所能及,我定当尽力而为。”她同情庄秋语,唇寒齿亡物伤其类,但是不敢乱打包票。
阿渔眉眼带愁,赧然开口:“说来不好意思,夫人可能听说过我有一嗣兄。”
黄夫人岂止知道,还知道她登报和她嗣兄脱离关系来着。
阿渔继续:“我那嗣兄刻薄寡恩,连我父身后事都想刻薄,最后还是我出了一部分钱才将家父体面下葬。打我父亲去后,他们夫妻二人翻脸无情,处处苛待我妹妹,逼得我妹妹小小年纪外出求学。
现今遇上我离婚,他们夫妻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事后却嘴上抹蜜说带我回乡照顾。”
黄夫人立时反应过来:“只怕是不安好心。”
阿渔点头,笑容苦涩:“我虽愚钝却也分得出好歹,他们分明是打我嫁妆的主意,我如何敢随他们回乡。见我不依,他们胡搅蛮缠,还拿长兄如父来压我,我不胜其扰也羞与这等人为伍,遂登报与他们脱离关系。想着恩断义绝后,他们再也不能拿捏我,不曾想,二人厚颜无耻,居然买通地痞流氓们上门骚扰。我实在是惊慌无策,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求助。”
原来如此,黄夫人放了心,还以为她是为尚家来,那自己委实有心无力,区区地痞流氓,举手之劳。
“竟敢在苏州城内撒野,你放心,回头我便和我家老黄说一声。”
阿渔感激不尽,拿起被自己放在边上的画轴:“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随着画卷展开,认出是名作的黄夫人眼中欢喜,口中道:“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罢了,岂能夺人所好。”
阿渔便笑:“与夫人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大恩大德。夫人要是不收,我是不敢再上门了的。”
黄夫人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看阿渔的目光更加亲切。
……
被警察带走的庄德义夫妻是懵的,在狱中见到被他们收买的地痞之后懵上加懵,待被收拾了一顿,和恶霸做了狱友之后,两人惊恐欲绝。
不就是收买几个小混混骚扰下庄秋语嘛,他们又没做什么,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尚家,肯定是尚家干的事,被欺负的只能抱头求饶的庄德义夫妻不约而同想到了尚家,只当尚家已经厌弃了庄秋语,却忘了庄秋语到底给尚家生了一儿一女。
无论哪一个都没怀疑是阿渔动的手,实在是在他们眼里,庄秋语柔弱可欺,哪怕离婚后,她变了个人似的,但是固有印象作祟,二人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改变。
这一刻,夫妻俩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就不贪心了,二人哭爹喊娘求饶,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只能出血,可身上带来的钱早就在被抓时搜刮一空,好说歹说求来一个往老家拍电报要钱的权利。
原以为出了一笔血,就能逃出生天,不曾想这些警察一点放人的意思都没有。
惶惶不安间,分处两个牢房的庄德义和庄万氏打了一二个哆嗦,他们怎么忘了,现在的警察就是披着警服的土匪,吃人不吐骨头。
烦人的苍蝇销声匿迹,周婶日渐好转,阿渔心情舒畅。不脱几层皮,庄德义两口子别想出来,出来后也不敢再踏足苏州这个噩梦之地。
庄德义夫妻的仇,庄秋语前世自己已经报了,倾家荡产沦落街头外加一条腿。
这一世,阿渔同样想让庄德义把从庄父庄母那继承的遗产全部吐出来,并且逐出家门,这等人品卑劣的存在是庄秋语这一脉的耻辱。庄父这一脉的香火就让阿元阿宝延续,日后她会让阿元阿宝兄妹改姓庄。
这些可以往后缓缓,当务之急是两个孩子。
这一天,阿渔如往常一般带着一些小玩意儿去庄家看望阿元阿宝,在见到孩子前,阿渔先见到了尚夫人。
一开始,尚夫人心里不自在,所以阿渔过来时,她有意无意的避开。可人的习惯是可怕的,尚夫人亲生的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去了南京,丈夫更不用说,尚夫人寂寞了,又想起了庄秋语这个儿媳妇的好。
忍不住见了一面,发现阿渔态度尚可,尚夫人心里渐渐放松,每次过来都要找她絮叨几句,说说孩子说说家长里短。
这一回,尚夫人说的是:“听说庄德义两口子被放出来了,他们还来找过你吗?”
阿渔回道:“没来过。”一释放,两人逃命似的跑了。
“那就好,这次多亏了黄夫人。”说到这儿,尚夫人看着阿渔的目光有些微妙,没想到她求动了黄夫人,进而请动了黄博恩这尊煞星。
阿渔笑:“黄夫人心善。”
尚夫人不禁有些讪讪,把话题转到孙子孙女身上。
略说几句,阿渔道:“要是方便的话,我带他们出门散散心,上次答应了阿元阿宝带他们去吃鱼羊鲜。”
之前庄秋语也带他们出过门,还去她那里玩过,故而尚夫人想了想也没拒绝:“也好,让他们开心开心,不过不要太晚了。”
阿渔:“日落前一定回来!”
尚夫人便点了点头。
阿渔起身告辞,踩着轻松的步伐去接孩子。这次出门可就再不会回来,一个多月的准备,就为了这一天。
见了阿渔,阿元阿宝欢快的冲上来,听说要出门,一蹦三尺高。
一个拉着阿渔的一只手奶声奶气地说着话。
“我们要去哪里啊?”
“好玩的地方。”
“玩什么啊?”
“你们想玩什么?”话音未落,阿渔笑容渐渐淡了。
两个孩子也看见了对面的尚修杰,虽然是至亲骨肉,但双方并不熟,实在是接触有限。两个孩子有些怕生似的,连人都没叫,拉着阿渔的时候也更加用力,阿宝还往阿渔身后躲了躲,可见生疏。
尚修杰风尘仆仆,他刚从南京赶回来,身体虽累,精神却无比亢奋。再看见阿渔母子三人后,喜悦的笑容逐渐变得不自在,不大放心地看着身侧的裴欣彤。
裴欣彤也望着尚修杰,从他不自然的神情中,明悟对面三人的身份。
尚修杰的儿女,以及他的前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149章 民国下堂妇7
猝不及防遇见庄秋语,还是在裴欣彤面前,尚修杰登时脸色发僵,他整了整神色,干巴巴道:“你们要出去?”
阿渔略一颔首,神色淡淡的,透着疏离。
尚修杰更加不自在,情不自禁地别开视线。
站在尚修杰身侧的裴欣彤觉得她似乎在看自己又不像,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吊了起来,庄秋语的模样和她想象中差不离,发髻袄裙,典型的旧式女子。若说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她生得比她想象中漂亮些,哪怕这么老气横秋的打扮,依然掩不住精致的五官,鹅蛋脸,臻首娥眉,唇红齿白。这样的美丽令她微微不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裴欣彤愣了一愣。
阿元阿宝有些好奇的望着一身洋装的裴欣彤。
裴欣彤忙忙绽放出亲切的笑容。
两个孩子也乖巧的笑。
阿渔牵着孩子往门口去。
尚修杰一时倒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彤彤这次过来专程给两个孩子准备了礼物,可开口让庄秋语为了彤彤别带孩子出门,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