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熠又客气了两句, 见天色不早了,连忙告辞出门。
没想到远远地就看见了林度, 小丫头衣衫单薄, 瑟瑟发抖的在他的房间门口徘徊。
任熠当即黑了脸,怒气冲冲地上前, 一把将她拎进了房间。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外头这么冷,你不睡觉出来干嘛!”任熠扔过来自己的大衣,劈头盖脸将她裹在里头, “还穿这么少……回头冻着了, 还不得我麻烦!”
林度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满是委屈,期期艾艾地看着他,鼻头红红的,眼睛一眨, 突然哭了起来。
任熠一愣,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粗声粗气地道:“你……你哭什么哭!骂你还骂错了?”
林度伤心地抹着眼泪,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丫头可不是个爱哭的,平时又懂事,还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
任熠冷静下来,不由皱起了眉,动作温柔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努力平缓下语气,耐着性子问:“怎么了这是?想家了,还是做噩梦了?”
林度抽抽鼻子,摇了摇头。
任熠急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哭什么?”
林度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鼻头通红,泪眼汪汪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任熠心里一软,叹了口气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大师兄说。”
林度低下头,抽噎两声,几不可闻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哭腔:“我、我可能要死了……”
任熠皱眉,不高兴地轻斥道:“胡说!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林度忽然哇地哭起来,伤心极了:“大师兄,我流血了……”
任熠愣了愣,连忙将她拉过来上下打量:“哪里流血了,是烧烤的时候被什么划到了吗,我看看?”
林度边哭边道:“下、下面……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擦不干净。”
一道闪电忽然劈开了重重乌云,直直劈入任熠的脑海,霎时间电闪雷鸣,震得他半晌反应无能。
任熠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了按她的脉搏。
林度越发心慌,泪眼迷蒙地望着他,抽噎着问:“怎么办啊,大师兄,我不想死……”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这样做梦也敢奢望的安定生活,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任家,更舍不得师门里的每一个人。
任熠艰难地开口:“你不会死……”
林度哭声一顿,惊喜地看着他:“大师兄能治?”
任熠咳了声:“大师兄治不好。”
林度瞬间变得绝望,泪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任熠神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说来也怪,这些年他四处看诊,更何况又是从小学医,什么样儿的没见过呢,哪怕再如何,他也能用严谨的专业态度来对待,早就过了那种会尴尬的不成熟阶段。
可这小丫头,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棘手。
任熠撇开眼,白皙的皮肤下慢慢地透出来一抹晕红,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道:“你不是生病,你只是……长大了。”
林度满脸茫然:“啊?”
任熠脸色越来越红,眼神飘忽,强自镇定道:“女孩子长大到一定年纪,会出现第二性/征发育……你以前没上过生理卫生课?”
林度摇了摇头,好奇地盯着任熠通红的耳朵,轻声问:“大师兄,你脸红什么?”
任熠:“……”
任熠登时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她:“谁脸红了!我这还不是……还不是白天风吹多了!”
林度缩了缩脖子,哦了声,连忙低低地道:“我以前没、没有学过生理课,学校里只学要考试的课,体育课也没有,都是上自习……”
落后的小镇子能有什么好学校,又哪里像大城市这样有着与时俱进的教学课程。
任熠气哼哼地瞪了她半天,心里无数念头飞转,许久才继续飞快地道:“那就好好听!你这是第二性/征出现了,具体表现为……算了,明天回家,我给你找本书你自己看吧!”
林度乖乖点头,担忧地问:“那我要怎么止血啊,一直流,会不会流光就死了?”
任熠深吸口气,冷静地道:“死不了,止不住……算了,你等着,我给你找陈婶来。”
任熠差点同手同脚,落荒而逃般狼狈地跑了出去。
陈婶刚准备睡下,听到敲门声,连忙披了衣服急匆匆下床:“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任熠面色有些赧然,支支吾吾的,半天不好意思地问:“陈婶,对不起打扰您了,能不能麻烦您,去看看嘟嘟?”
陈婶一惊:“嘟嘟怎么了?”
任熠神色踟蹰,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晚他是别想要脸了。
“陈婶,嘟嘟以前日子过得很艰难,身边也从来没有女性长辈教导她……”任熠慢慢地想着措词,“她对一些常识上的东西,丝毫不懂。您看,事发紧急,我妈,小羽,她们都不在,只能麻烦你了。”
陈婶是山里人,实诚了大半辈子,闻言哭笑不得地骂:“你这小子,云里雾里说了那么多,我哪听得明白,直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熠心里发苦,脸上的笑也跟着苦涩起来,破罐子破摔地道:“她来大姨妈了,不知道怎么弄。”
总不能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去给她当知心闺蜜教她生理知识吧。
再说……他也不会用卫生巾啊!
陈婶噗嗤笑出了声,促狭地看着他:“瞧把你难为的……婶子年纪比你妈妈还大,什么没见过,你这至于么。”
陈婶转身关上房门,拢着衣服往前头院子里走:“你回去休息吧,嘟嘟交给我,我知道怎么处理。”
任熠脚步顿住,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放心,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听专业人士的吧。
林度正在忐忑不安,房间门就被敲开了。
“幸亏前头柜台里有这些东西卖,不然我这把年纪,真是想帮都帮不到你。”陈婶拎着一个小袋子进来,笑容和善地看着她,招了招手:“嘟嘟过来。”
林度茫茫然地望着她,还不死心地往她身后看,没见到熟悉的人,顿时不安地问:“大师兄呢?”
陈婶笑起来:“这种事,你大师兄可不好在场的。”
林度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点头,跟着她进了洗手间。
陈婶温柔又细心,手把手教她,事无巨细都说给她听,态度又温和,很好地避免了她的尴尬。
等陈婶出来,任熠已经在外头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样了?”
陈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没事的,什么我都跟她说明白了,放心吧。”
任熠松了口气,感激地道:“谢谢,这么大晚上的,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跟婶子客气啥。”
任熠送了陈婶回去,脚步一转,折到前头厨房,端了个碗去了林度房间。
这一晚可真是跌宕起伏,林度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躺回到床上,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咬唇,心里头久久不能平静。
任熠敲门进来,林度吓得嗖一下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顶,显然是羞于见人。
任熠不由好笑:“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林度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不服气地反驳:“大师兄刚刚不也脸红了吗?”
任熠笑容一僵,哼了声道:“果然长、大了啊,都敢跟大师兄犟嘴了。”
林度不说话了。
任熠端着碗坐到床边,拍了拍那一坨被子:“出来,别闷死在里头。”
林度蠕动两下,卷吧卷吧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
任熠哭笑不得,拽了拽她的被子:“行了行了,你大师兄我学医的,专业出身,什么没见过,你跟大夫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林度在被子里撇撇嘴,这会儿说自己是专业的医生了,刚刚不专业的又是脸红又是逃跑的人,难道就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