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便又不敢睡了,仿佛一睡下去,便再也醒不过来,那就太糟糕了。她敛了敛神,盘算起别的事来。暂住在梅府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若是容夫人真要带她走,她还真是无计可施。如今好像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像是被罩在一口大钟里,四处撞壁,怎么也跑不出去。
她这么想着想着,便去会周公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却委实吓了她一大跳,阿植看了看床铺,再看看套在身上这件松大的中衣,连忙跳下床,跑到柜子前一阵乱翻。她一边翻还一边嘀咕,前两天还看见这柜子里有许多件长得差不多的中衣,可现下怎么翻来翻去全是外衫啊?
而正在此时,敲门声却响了起来。阿植咽下口水,瞥了一眼门口,迅速地从柜子里抽出一件黑色深衣,胡乱往身上一裹,然后回到床铺处将被子铺好。
阿植慢慢摸过去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咧开一个笑来。
梅聿之见她形迹可疑神色诡异,就猜到准没好事。他瞥了一眼阿植身上裹着的衣服,眉毛越拧越纠结:“我说你怎么……胡乱穿别人衣服呢?”
阿植眨眨眼睛,谄笑道:“我,我没衣服可穿了就随手……拿了一件,不好意思啊……”
认错认得这么爽快,太有问题了。
梅聿之偏头看了一眼走廊那头,又看着她道:“寻了一名大夫来瞧瞧你流鼻血的毛病,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他忽地抬手轻轻抚过她有些发白的唇,吸了口气:“可一定要比在下活得长久啊,曹小姐……”
阿植猛地往后一跳,瘦瘦小小的身子埋在这件宽大的深衣里,多少显得有些可怜。
走廊那头,小厮领着大夫正往这边走,梅聿之先进了屋,阿植愣在那儿看着他往柜子的方向走了。梅聿之看着满柜子被翻得一团糟的衣服,掉过头去说:“以后别乱翻了,下午若是没事,带你去做几件冬天的衣服。”
阿植看着大夫走到门口了,偏过头去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是每天一早就出去忙了么?今天怎么?”
梅聿之转过身,将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理理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条宽幅腰带来,在她腰间服服帖帖系好。阿植被他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弄得有些尴尬,偏过头看着门口站着的大夫,眨了眨眼睛道:“您进来坐罢……”
梅聿之松了手,对大夫说:“替她诊诊看罢。”
阿植很是自觉地在床沿坐下来,将手伸了过去。大夫问了她症状,又搭了会儿脉,微微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梅聿之在一旁看着,忽地站了起来:“也罢,我先出去。”
梅聿之刚出去,大夫便捏着胡子紧抿着唇直摇头。阿植看着大夫愁容满面的样子,顿时心灰意冷,是没打算活多长久没错,可眼下看上去好像……真不大好。她将手重新缩进宽大的袖子里,直愣愣地看着大夫。
大夫继续捏着胡子,叹了口气,问她:“姑娘的月事不准罢?”
阿植连忙眨了两下眼睛,她仰头算算,回道:“恩,不准。”
“可是每回月事要来之前才这般流鼻血?”
阿植蹙着眉想了想,猛地点了点头。
大夫问完,舒了口气:“姑娘这身子骨不大好,得好好调理调理,我给姑娘开个方子,喝一阵子养一养罢。记得等这次的月事结束了再喝。饮食方面也得注意,我会嘱咐给梅大人的。”
阿植被他说得一脸茫然:“诶……”她皱眉看着打算起身的大夫,弱弱问道:“那我这是什么毛病……”
大夫收了脉枕,理了理药箱,也不看着她,只回道:“姑娘这是逆经,就是……”
阿植正眼巴巴等详解,对面的门却被推开了。梅聿之在外头对小厮道:“送林大夫去开方子罢。”那大夫好像也懒得解释,拎了药箱倏地就溜了。
阿植刚要追出去,便被梅某人给堵回来了。阿植往床里一缩,闷声闷气道:“什么毛病也不同我说清楚……”
梅聿之踱到书架前,将书盒子取下来,拿出一本厚册子站在书架前慢慢翻着,良久才又走回去,将手里的书递过去:“自己瞧也是一样的。”
阿植接过来,看到第三行上“逆经”两个字,猛地将书一合,他方才竟然就在外头偷听!
梅聿之突然觉得不怎么好解释一般,黑着脸将书拿回来,半晌瞥了一眼床铺说道:“将身上那件中衣和床单换下来罢,好好歇着,早饭过会儿会送过来。”他这厢才刚说完,小厮忽地跑来站在门口喘着粗气道:“大……大人。”
梅聿之抬了头,小厮递过来一封信,又凑过去耳语了几句,讪讪走了。梅聿之神色里有微妙变化,但转瞬即逝,下一刻又笑着对呆坐在床沿面色尴尬的阿植道:“今天怕是没有空领你去做衣服了,我有些事……”他顿了顿,转过身去,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哦,对了,姚小姐昨天晚上到京城了,怕是不久便会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