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刚刚温好一壶酒,阿植挪过去,从一旁拿了一个小瓷杯,往柜台上一搁。
掌柜看看她,极不情愿地提起酒壶,往那小瓷杯倒了一口酒。阿植看看他,他抿抿嘴,又倒了一口。阿植再看看他,他拧着眉头将杯子倒满了。
阿植心满意足地拿过白瓷杯,双臂搁在柜台上慢慢喝着。一杯小酒下肚,似是暖和了些。阿植搁下酒杯,拍了拍衣服上被压出来的小褶子,往外走了。
待回到府里,已是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阿植依旧是寻不见陈树的身影,便干脆作罢,认定他已经出了府。
慢腾腾吃完了午饭,雁来在书房教她画画。雁来的画风工整细致,一丝不苟。阿植自以为学不来工笔,便道:“我这样子的,大抵只能画一些挥笔而就的山水。”
“画法多得很,即便山水也不尽是一挥而就的。”
阿植百无聊赖地学着,忽问道:“先生,你要在这个府里耗一辈子么?”
“寻不到好去处,自然就只能留在这里。”
“等过了年,先生都二十三了。上回老夫人还念叨呢——”阿植咳了咳,学着老夫人的语气道,“什么时候得给雁来说门亲事,老这么耗着耽误人家。”
“我若是要娶,早就娶了。”雁来忽地停了停手,又笑了笑,“罢了,我同你讲这个做什么。”
阿植笑嘻嘻道:“先生你赶紧娶一个然后出府去罢……”
“…………”
阿植头顶上挨了一记。
小小心思到底瞒不过老奸巨猾的裴先生。阿植暗叹一声,将这个麻烦的先生赶出门,委实任重而道远。
到了夜里,雪落得愈发大,阿植心想着,若是下着大雪,明儿肯定不用早起,遂乐滋滋地躺上床睡觉了。
因不必惦记着第二天一早被叫醒,这一夜果真睡得很好。
然——天才刚刚亮,一声凄惨的叫声就打破了清早的宁静。
阿植听得是老夫人的惨叫声,立刻跳下床裹上棉袄奔出了门。待她飞奔至老夫人卧房门口时,雁来已经到了。然就在老夫人卧房对面的花坛里,还立着一个人——
“小树!”阿植揉了揉眼睛,“你不是走了吗?”
陈树身体还没好全,加之受了凉,站在雪地里直打哆嗦。老夫人指着陈树颤巍巍问阿植:“你认得他?”
阿植看了一眼裴雁来,无奈点了点头。
“吓着我了,一开门就看到个人站在外头。”老夫人抚了抚心口,“我得回去坐会儿,心口疼。”
雁来立在台阶上,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昨日你又翻墙出去了么?”
他正要说“曹家有正门,翻墙这等事,非正人君子所为”云云,陈树忽冷着脸道:“你家宅子有问题。”
阿植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陈树:“瞎说,我家宅子能有何问题……风水先生说我家这地儿很好的。”
陈树依旧冷着脸,暗暗咬牙道:“我说有问题便是有问题。”
阿植“嗤”了一声,不屑道:“这宅子我住了十五年了,从来都好好的。偏偏你来了倒说不好了,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陈树冷哼一声,竟不理她。
雁来思量了会儿,忽地浅笑笑,说道:“陈树,你莫不是在我家府里迷了路?”
陈树冷冷看了他一眼。
阿植恍然大悟,拍手道:“啊——小树,原来你是个路痴!”
陈树冷冷瞪了她一眼。
阿植把笑声硬生生收回去了。
“是你家宅子有问题。”陈树扭头就要走。
“方向错了。”
陈树立在原地止了步子,握了握拳。
雁来在他身后慢慢笑道:“还是我领你先去吃些东西罢,可别饿坏了。”
阿植见陈树站在原地痛苦地犹豫挣扎着,颇有些不忍。这也忒可怜了罢,辨不清方向该是多头疼的事啊。
哦哟。
阿植好心道:“我们又不笑话你,你还来劲儿了。”
陈树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朝反方向走了。
阿植眨眨眼,对雁来道:“先生,万一他在我家府里饿死了……”
雁来忽觉得好笑,便跟在陈树后头走着。
阿植远远地喊了一声:“先生,就交给你了,千万别让他再转晕了……我留晌午饭给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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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本料着他俩会在宅子里兜兜转转大半天,哪晓得她和老夫人刚坐下打算吃早食,雁来就领着陈树回来了。先生果真是个能人,阿植不禁暗叹。
陈树坐在角落的位置里咳了咳,脸色十分不好。阿植挑挑眉,站起来要去厨房给他盛粥,雁来却先一步往厨房去了。阿植坐下来,嚼着一块小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