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睿端著早饭出来时,就看见司佑脸色铁青的坐在沙发上。他放下碗,想去试探下发生了什麽事,却猛然发现芮然抱著的那只胳膊已经一片青紫了。他急步上前,乘著芮然不备,直接动手揪著衣服领口把小孩子拖去了一边,咆哮道:“滚开!”
本来准备再扑上来的芮然呆了呆,第一次流露出胆怯的神情,不敢再动。
芮睿急匆匆奔去厨房,拿来冰袋给司佑敷上,嘴上忍不住唠叨道:“你怎麽也不注意?”
“走神了。”司佑笑了笑,时间越久他越发现,感觉不到疼确实是件麻烦事,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痛苦的感觉那麽糟糕,偏偏还缺不了,“别激动。”
“我没激动。”芮睿嘟囔了句,看看司佑的胳膊,“应该没事了,过来吃饭。”
从沙发走向餐厅时,司佑尽力让自己不去看芮然。小孩子至今为止一语不发,无论受到怎样的待遇,似乎都不在乎,只关心能不能留下来。他不知道许然对这个孩子说了什麽,但这样一个性格的孩子,实在不是他能够管得了的。
芮睿自然更不想管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接受这个孩子有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他还想著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确实司佑的,而他也没有撒谎,他确实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司佑,只是为了求得内心的一丝希望。他打算对这个孩子好,像是宝贝般养大,给那孩子一个幸福普通的人生。
现在,司佑知道了,芮睿即高兴又忐忑。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太无耻,这样的举动从陌生人角度来看,恐怕谁都会怀疑他是故意的,更不要说司佑了。
所以,他不敢提,一个字也不敢提,就像那个孩子不存在般。但是,他不提,不代表别人也不提。
“预产期是什麽时候?”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令芮睿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小心的答道:“还有二个月。”
司佑沈默了几秒,问:“不能打掉?”
“孩子已经太大了。”芮睿说,“只能引产。”
“那就引产。”
芮睿张了张嘴,露出绝望的神色,颤抖著说:“小佑,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绝对不说他的身世。”
司佑缓慢却又坚决的道:“我的孩子,我不能决定吗?”
芮睿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了,他轻声道:“小佑,我求你,你怎麽怪我都没关系,别杀了这个孩子。”
司佑猛然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我是杀人犯?”
双方都沈默了,司佑也没有再逼迫,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问这些。
问了,又怎样呢?
芮睿如果不愿意,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私下,他都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如果这个孩子活了下来,难不成他要接过来养吗?像他这麽个浑身是病,内心也伤痕累累的废人,还能养什麽呢?他现在连自己都未必能养活。
工作那边彻底完蛋了,他去办手续时,同僚们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盯著他,想要官复原职那就是痴人说梦。黄明达更是一付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只是长叹了一声,理都不理他。恐怕,等他一离开,各种难听的流言就会像星星燎原般传开。
幸好,他离开了;不幸的是,他离开了。
离开了警队,他能做什麽呢?他什麽也不会啊。
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每个月检查治疗吃药就要花一大笔钱,除了破案外身无长技,没有收入。他原本的积蓄都在芮睿这儿,就算要回来也不足以支撑一辈子。如果开口,冯心远会毫不犹豫的给他花费,但这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习惯的。
芮睿是因为愧疚,冯心远是因为要和芮睿一争高低,他司佑,只不过是一个破烂的奖杯而已。
冯心远强烈建议司佑去大学重新进修,学费和生活费他全出,这样能解决一切问题吗?远的不说,这个属於他的孩子要怎麽办?真让芮睿带著?
一想到他的孩子在芮睿身边,久未波动的心就犹如钝刀凌迟,痛苦之极。可是,让他来带,首先经济上就无法解决,如果要芮睿或者冯心远付钱,那他算是什麽呢?
司佑无法决断,尤其是今天见了芮然後。
“小佑。”芮睿试图从司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麽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孩子毕竟大了,引产下来也是活的啊,你忍……”见司佑蓦的看过来,他赶紧补充道,“这辈子我都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就当他是我的儿子。”
这是纯粹的谎言,引产前就要打针,确定死了才引产。生下来如果活著,医院就要全力抢救,不然就是故意杀人。芮睿此刻却也顾不上,拼命使尽一切手段要保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