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说:“你不就天天想着壮劳力吗, 这回满意了?”
“满意了, 满意了。”花老太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呵呵笑,回头看到张红卫还在,笑着说:“你在这儿干啥, 快回你家割麦去,我家人够了。”
“……”张红卫心里幽怨,真是个善变的老太太,刚才还说我知道心疼人呢!
说话间,江渔已经领着人到了跟前,张红卫再想走已经来不及。
江渔正冲花枝露出狗腿的笑,转眼看到张红卫,脸一板,眼一眯,镰刀“刷”一下指向他:“你来干啥?”
张红卫吓得一激灵,推了推眼镜,结巴道:“我,我路过。”
“路过?”江渔左右看看,拿刀背顶在他的心口上,“三面都是麦地,你告诉我你要路过这儿往哪去?”
“我,我……”张红卫脸都吓白了,吱吱唔唔说不上来,后退两步,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切!怂货!”江渔放下镰刀,重新对花枝堆上满脸笑:“媳妇儿,我来了。”
“……”花枝悄悄拧了他一下:“你咋带这么多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吓死人了。”
“这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嘛!”江渔嘿嘿笑,“你惊喜不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花枝说,“你提前说一声,我起码准备点啤酒西瓜啥的。”
“不用,我们自备。”江渔说,抬手向后面一招,“大毛,二毛,把东西拿过来。”
后面颠颠儿跑过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青年,留着茶壶盖的发型,一个背了一蛇皮袋西瓜,一个拎了一大桶啤酒。
这时候的啤酒可以散卖,几分钱一斤,比瓶装的划算。
“媳妇儿,你带着咱奶她们去树底下坐着吃瓜,剩下的活就交给我们了。”江渔说。
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花枝一家被请到地头树荫下坐着吃瓜,江渔带着二三十个大小伙子一字排开,齐刷刷挥舞起镰刀,开始割麦子。
花老太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边啃着西瓜,一边抹着眼泪。
自从分田到户,过了夏秋两个忙月,每个忙月她都得脱层皮,而且她家总是全村最后一个忙完,别人都坐在树荫下乘凉了,她们祖孙几个还在田里挥汗如雨,有时还得去找花有德或者别家的男人帮忙垛草垛,赶牲口。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要壮劳力的原因。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早早地坐在树荫下,吃着西瓜看别人挥汗如雨。
这种感觉真是太舒坦了。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又抹了一把眼泪。
“奶,你哭啥?”花枝
看她一边哭一边还不忘了啃西瓜,就想逗逗她。
“谁哭了。”花老太吸着鼻子不承认。
“没哭你拿袖子擦啥呢?”花枝问。
“我擦汗呢!”花老太说。
“这大树荫下,吃着西瓜,哪来的汗?”花枝问。
“……死妮子,你想说啥?”花老太瞪了她一眼。
花枝哈哈笑:“我就想问问你,这二流子女婿找得值不值?”
“值,值值值!”花老太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我以后再也不说他是二流子了,你让他秋天收玉米还接着来哈。”
“……”花枝无语,麦子还没收完,她就惦记着收玉米了。
“奶,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花枝说,“咱家下季不种玉米了行不?”
“不种玉米种啥?”花老太问。
“种花。”花枝说,“我想把这几亩地全种上花。”
“啥,你说啥,你疯了还是傻了?”花老太顿时拔高了嗓门。
“嘘,你小点声。”花枝说,“我没疯,也没傻,我实话告诉你,种花可比种玉米赚钱多了,而且吧,种花这事我是得到县.委魏书记首肯的,他对我很支持,很鼓励……”
“你说谁?”花老太打断她,压低声音问,“县.委魏书记,你咋认识他的?”
花枝就简单告诉她:“上回我在院里种花,你给我拔了,其实那时候我在江渔家院里也种了,后来花开了之后我俩去城里卖,正好碰到县.委大院要花,一下子全买了,然后我就有幸见到了魏书记,他夸我思想先进,鼓励我扩大规模,还说有啥困难他会全力帮助我,前几次大队部的电话,都是他打来的。”
“嘶!”花老太倒吸一口气,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你让我缓缓,我脑子有点乱。”
“行,你缓缓,我去给江渔送块西瓜。”花枝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便也没有步步紧逼,给她留出缓冲的时间。
其实花枝现在在家里已经说一不二,但她奶为这个家操劳一生,虽然常常有偏激的举动,但那都是无知和贫穷造成的,她不能因此就否定她为家付出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