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奇道:“你又怎知?”
什翼珪偏过头去,望向场中二人:“你还看不出来么?姚嵩出口恶气而已,他压根就不想赢。”我们可以准备在新平庆功了。
他话音未落,姚嵩便轻而易举地一剑刺中任臻的死穴——不轻易都不成,任臻反剪着双手,根本就是像块木头似地杵在那里任他刺。
“你做什么!”姚嵩攻势一僵,叱道,“既是比武,为何不躲!”任臻笑地无赖,“我说过我不要赢。你若真地能对我心狠,胜我便也不难,拿这剑刺下来,新平还是你们姚家的。我说到做到,保证燕军上下没人敢为难你。”姚嵩被气地脸色红白不定,任臻见状,心底深处却不由一软——面对姚嵩,他似乎又是以前那个初来咋到没心没肺只知风流玩乐的盲目乐观的二世祖。他忽然伸臂握住姚嵩握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带兵阻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你父亲哥哥从别门撤退,我的目的是尽得关中之地,并不想要他们的命,你放心。你故意将貂毛围脖系在那诈降俘虏的身上,便是给我提个醒,我本是怀疑那俘虏所言乃是故意诓我,直到见到那物,我便彻底地放下心来。后来又见高盖在夜里暗中去寻那俘虏问话,才有了今日将计就计。”
“呸!我就是和我大哥一齐设伏诓你,只是你运气好歪打正着罢了!”
“世上谁都会诓我,只有你姚子峻从此之后再不骗我。”任臻轻声道,“你道我当真不知你的心意?我当日送那劳什子予你,你记到现在——这新平城,是你给我的回礼。”
姚嵩见他陡然逼近,语气亲昵无比,不由地双颊一红,恨声道:“我这样心狠手辣狡猾如狐之人,惯爱骗人唬人——”
任臻平平淡淡地道:“从今日起我对天发誓,再也不会不信你任何一句话——否则,灰飞烟灭不得好死!”
姚嵩听地莫名的心惊肉跳,白了他一眼,终于松了长剑——铁器落地铿锵作响,任臻顺势包住他的手,用力紧捏了一下,方才环视周遭姚秦士兵:“我军已经入城,尔等作为断后部队,已无困守顽抗之必要,愿降的加入燕军,朕从此对尔等一体看待,有功必赏;若不愿降,亦可拿着武器追随北撤的姚苌大军而去,朕亦绝不留难!”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姚军中沉默了半晌,便有一人率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这便如一个信号一般,枪戟刀剑落地声从三三两两到不绝于耳,不出一盏茶功夫,大局已定。
一直高度紧张生怕激变的杨定与什翼珪二人此时方才安下心来,总算是无血缴械了——这股子精兵真要厮杀决斗起来,必是两败俱伤。至于城中其他的残余军队,已难成气候,解决当不再话下。什翼珪还多留了个心眼:“这些人中有不肯投降还要出城追姚苌姚兴两父子的,事后都要派人跟出城去,暗中杀了干净。”杨定一皱眉,道:“皇上说了既往不咎,随他们去,又何必——”什翼珪暗暗地翻了一记白眼,面上表情却依旧诚恳无比:“姚嵩阵前倒戈之事经由这些人传回姚氏父子耳中,到底不好,所以才要杀人灭口,做的干干净净才好。我也是为了他身家性命着想罢了。”
任臻既收编了这支降兵,新平城中余下的一干零星姚军便只能四散于街巷之中,进行巷战,一时倒也不能悉数解决。任臻便命传出苻坚被救的消息去——新平子民在建元年间深受苻坚之恩,因而当年姚苌围城才死战不降,数月不破,便是如今亦有不少百姓暗地里追思前秦,因而更憎杀人累累的姚苌,如今听说故主尚活在新平,都自发组织起来,利用地形天时,不时游击作战,防不胜防,配合燕军外围的猛攻,很快靖平了城中残余的大小反抗。
任臻在这一日里忙着善后安民,忙地脚不沾地,直到入夜之后方得喘息。
他合上案上最后一卷名册,不无疲倦地道:“这次恩赏有功之人便依你的意思来——若是鲜卑贵族子弟的银钱多赏,官衔不加;若是寒门子弟的则反之——大燕刚刚复国,千万别把南朝的门阀制度学了去。”
杨定点头应了,又听他道:“只是什翼珪不能听你的,放出去当个将军——我准备选拔建立自己的亲兵卫队,由你亲自教习。让什翼珪担任卫队长——这小崽子文武全才一个人精子,放到我身边才能放心。”杨定想了一瞬,果然如此,便立时应允下来。任臻揉着眉心,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杨定,我怎么觉得自从出征离开长安以后,你就没再和我闹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