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冬至,魏太祖拓跋圭大宴群臣,重赏百官,加封此次有大功的拓跋仪为卫王,连先前燕魏之战中战败的贺兰隽长孙肥奚斤等鲜卑武将亦未曾问罪反获嘉奖。在平城三夜的火树银花中,拓跋圭宣布改元——天兴。
光阴如梭,转眼冬去春来,夏日又至。
拓跋圭下朝回来,刚刚抬脚踏入房门,便觉得风声破空袭来,眼前白芒划过,他旋身闪过,出手如电,瞬间就叼住了那柄薄如蝉翼的刀刃,再不慌不忙地纳入自己掌中。
任臻再次偷袭未果,一声不吭地回去坐下,也不出口抱怨什么,但拓跋圭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挫败感。
他也不说话,在任臻对面坐下,两个人就隔着一张几案大眼瞪小眼,末了还是任臻忍不住扑哧一笑,一摆手道:“罢了罢了。认输就是。”他恨铁不成钢地端详着自己的左手,嘀咕道:“你说这伤也早好全了的,武器也是特制的左手单刃刀,长一尺三寸,厚二分不到,怎么就是使不出它最大的威力?无论速度、技巧还是气力,都比不上你。”
拓跋圭想了想,一脸诚恳地安慰道:“要不我以后再被你偷袭,绝不再空手夺白刃。”
这算哪门子安慰,根本就是红果果的蔑视!任臻欲哭无泪,恨声道:“好!就等我就把你扎出十个二十个的透明窟窿来!”
拓跋圭噎了一下:“看在我还要卖力伺候的份上,大哥饶了我罢。”
任臻脸一皱,警戒的退后一步:“还、还要?”
拓跋圭摸出袖中药瓶晃了一晃,磨了磨牙:“大哥死都不怕,还怕上药?”
“你那个上药手法,分筋错骨一样,可比死受罪多了!”任臻嘟囔了一句。
拓跋圭起身迫近:“可都是为了你好。大哥不是也想恢复旧日身手么。”
说话间,动作不停,堪称利索地剥下了任臻的衫袍。
任臻认命地趴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不甘心地扭头抛了个媚眼:“你可得温柔点~~啊~”
拓跋圭将药油倒了满手,摩拳擦掌:“没问题!”
下一瞬间,任臻爆发出一声杀猪的惨叫。
拓跋圭当然是下了死力气,他虽并不希望任臻恢复身手又囔着要上阵杀敌报断指之仇什么的,却很希望他能把身体养好,再如往日壮健——去年遭了那么一大罪,任臻几乎伤到体无完肤,完全没有后遗症是不可能的,平城又是严寒之地,三九寒冬最冷的时节里,任臻每天都气力不继,神思昏沉,为了练左手刀他又从不肯有一天闲着,有一天甚至晕倒在演武场。拓跋圭闻讯赶来,心疼地像被划了一刀,却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任臻放弃。只能慢慢地延医吃药,细加调养,更派人南下,向南朝名医陶弘景千金配来一款活络通血的药油来,每一天都由自己亲自为他搓揉上药,从不假手于人。
任臻死去活来了一场,瘫在榻上有气无力地直哼哼,拓跋圭单手拢上药瓶,一双眼却是错也不错地直盯着他通红的背肌与修长的四肢。再怎么消瘦,长期征战淬炼出来的体魄依旧有着一种适中的阳刚之美,骨肉匀亭,壁垒分明,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弱。
拓跋圭眸色转深,还留在背上的手指顺着脊梁流连而下,情不自禁地探入在衣料堆积下隐隐约约的尾椎深处。
“启禀皇上,崔大人与叔孙大人求见。”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细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绮思。这当口赶来找他的肯定不是崔浩这鬼灵精,定然是尚书郎崔宏——那必是军国大事了。
拓跋圭望了任臻一眼,自不愿他再次触及这些,便将外袍拉过,覆上他的裸背,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等我用膳。”
任臻还在搓揉他受苦受难的肩膀,随意地一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是去去就回,拓跋圭却还是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崔宏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高车、柔然两个游牧部落趁着北魏势力南移,进军中原之际,对他们的北部疆域大举侵扰,因为他们兵强马壮,来去无踪,往往是一击得手、大肆劫掠之后即行撤退,魏军纵使闻讯赶来,却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而追之不急,如此日复一日,魏军疲于奔命,已难构筑稳定的防线,眼看敌军步步逼近,盛乐太守连忙向平城告急请援。
拓跋圭闻言自是大怒,想当年他的鲜卑铁骑称霸漠北荡平草原之时,那班人还只敢如蠕虫一般偷偷避走,根本不敢直面其锋。当下与崔宏等人商量了出征人选与相关事宜,不知不觉天都黑了。拓跋圭挂心任臻还在等着,便起身道:“其他事明日朝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