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难,只是——”希容咬住下唇,一脸娇憨地回望他,“你若是见他们没事心又野了,再次抛下我不管不顾却又如何?我不是枉做小人,白费这半世心机?”
阿宸心里一痛,几乎要滴下泪来:希容,你说你的信念是我的爱,为了它,你不惜让生灵涂炭,血流漂橹——那么我呢?你能知道我的信念又是什么吗?毕生之年,我只愿驱逐达虏,恢复中华……我同样也愿意为他耗尽心力啊!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说,你答应的事再不食言的——我还不了解么?”希容还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喜悦中,“我将钥匙给你,等一会子我会借故调离大部分的守军,两个时辰后在城郊落日坪会合。”
“这么快?”他有些吃惊。
快?怎么还快呢?他恨不能现在就了断这一切,从此快乐逍遥。难道阿宸竟然不是这么想的吗?
一句古词突如其来地跃上心头:愿我心,换你心,定不负相思意。阿宸,我也好想同你换一颗心肝,看看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我对你那般情义。
百转千回,满心思绪终究不能出口,罢了,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什么情分不能天长地久求一个圆满?
是啊,一辈子……
“载涟不是傻瓜,他不会让人耍弄而一无所知,这事当然是刻不容缓,总之你将他们救出安顿好之后,立刻到落日坪来!”将心中早已经拟订的计划和盘托出,希容眼中有着志在必得的信心。
阿宸神色复杂地接过那犹如千斤重的钥匙,一时间,竟有那一瞬的懊悔。
“爷。”消愁垂手立在希容身边。
他转过身,已经换下一身华服的他更显脱俗。“消愁……我现在,真的有种洗净铅华再世为人的感觉呢——”他自嘲地一笑:“可笑吗?十载黄粱梦,到现在,才有了清醒的勇气……”
“爷!”消愁一惊,“你要——要做什么?”
“我本不想和你说的,却又撇不下我们多年的情分,我从来不曾把你当做下人,可是从今以后,却注定是天涯漂泊,再难相见了。”
“爷!”消愁扑通一声跪下,惊慌失措,“你要走?离开潋滟园……离开涟贝勒……不,你不能离开,你跑不掉的!”
“消愁,我累了,真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不想,也不能放手。”希容笑了,婉约动人,“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取名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与尔同消万古愁’。”
“是啊……那时我们都还小,并不知道有些愁,是即便万古千秋,都是消弭不掉的。”希容起身,再次环顾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留恋了,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个值得带走——他的怀里,只揣着当日摔破了的那展鼻烟壶,“所以我现在,要跳离这个红尘是非地,你也快走罢,载涟发现我失踪,绝不会善罢甘休。”
消愁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一行滚烫的泪水却淌了下来,神色一片凄楚。希容也自心酸,摸摸他的头:“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缘起缘灭就是这样,何必庸人自扰?”
“爷,我最后求您一句——别走,成吗?”
希容停下动作,摇摇头,竟自顾自地去了。
“您能肯定他一定会来吗?”消愁大声地问道。
希容转身,表情模糊在逆光中:“他不来,我等到他来——我信他。”
“阿宸?怎么了?”王五在马上一拉缰绳,与落后的阿宸并驾齐驱,“现在京中风声鹤匿,大家都决定南下革命,这不一向是你的心愿吗?怎么这副模样?你不想去吗?”
“不!”阿宸一凛,他在忧郁什么?他不可能放下一切和希容遁世逍遥,更加不可能带着希容参加革命——他们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个体,不该有任何的交流!希容太真太纯太痴心,这样的感情,他恐惧……这是一种空灵的束缚,却足以令他透不过气来。离开他,对二人都好,不要怨我,希容……我有我自己的使命。
他不再迟疑忧郁,一夹马肚,象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第10章
落日黄沙,这是多少男儿都会黯然泪下的悲壮景观,希容拍拍马背,远僚天际那一抹血红——还,没来呢?好慢哪……他突地笑出声来,从以前起,他就总是这么拖拖拉拉,以后和他在一起了,断不许他这样懒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