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便回道:“臣下以为长信侯所言甚是。此行不如以张将军为主将,长安君任副将,也可成全大王的怜惜手足之情。”
成蟜听吕不韦也不反对,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向赵政。赵政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一团孩子气的成蟜。
仲父倒是一言道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可他这个幼弟毕竟还是要长大的,自己护得住他一时,却也护不住他一世。这次出征,就当是对他的历练吧。
赵政合上双眼,沉吟道:“那就如此吧。待十日之后,便整军出发。”
下朝之后,鲁安依旧跪在地上,看向那个被群臣簇拥的少年。
“长安君年少英勇,实乃我大秦之栋梁。”一名官员夸赞道。“没有啦,一般般吧!”成蟜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开了花。“那下官就在咸阳城中静候长安君捷报啦!”“大王与长安君兄弟情深,真叫人动容啊!”众人说着,拥着成蟜走向殿门。
终于熬过去了……鲁安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宫殿,一屁股跪坐在地。自长安君出现后,大王就再也没看过自己一眼,也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照理说自己应该是大喜若狂才是,可心里突如其来的这股子失落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劫后余生的鲁安困惑地摸了摸脑袋,从地上爬起,敲了敲跪得酸痛的腿,蹒跚着向殿外走去。
和那些臣子应酬了一番,成蟜便回了自己在咸阳城中的府邸。
初冬悄然而至,室内燃起了火盆,映出幽暗红光。成蟜双手张开,对着为他换外袍的侍从说道:“如你所料,蒙将军此次攻赵果真遇到了麻烦。我今日赶了个巧,正逢王兄为这事头疼呢,我一说自己要去支援,他便立即答应了!”
“哦?”那侍从听闻此言,便笑道:“那这回大人您可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了罢!”
说到这,成蟜有些气愤,便叉腰道:“那是自然!以前朝里那些人表面上不说,暗地里却都在嘲笑我是靠着母家人的关系,迫使韩国割地百里给秦国才被封君的!”
“你不知道,今日我在朝堂上说出要自请出战的时候,那百官都看直了眼,我可是出尽了风头,就连下朝之后还有人覥着脸来附和我呢。”成蟜抬起左手摸摸下巴,说道:“不知等我这次打胜仗回来之后,他们脸上的神色又会是如何?想想都觉得有趣!”
又抚掌说道:“唔,这样一来,也能给我王兄挣挣面子。毕竟他待我这样好,我也不能给他丢脸么。”
瞧见成蟜一脸期待的模样,那侍从便说道:“如此便好。”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成蟜小手一挥,说道:“毕竟这让我主动请缨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你随便提,我都会给的。”
“这奖赏,等大人班师回朝之后,奴才再向您索要也不迟。”那侍从躬身道,在成蟜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了一个忧心惴惴的表情。
只是公子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到秦国了。此行注定凶险万分,但哪怕就是舍了他这条命,他也会竭尽全力助公子脱离这龙潭虎穴!
侍从抬起头,终是心有愧疚,不忍见成蟜面上的欢喜之色,便又低下头去,握紧了双拳。等过些时日,丑陋的真相被揭露于眼前之时,公子那纯真良善的性子是否也会随着这笑容一起化作乌有?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壅宫月华殿内。
案台上摆着酒菜,太后赵姬倚着嫪毐的肩膀,听他谈论朝中之事。喝下赵姬端来的那杯酒,嫪毐略显兴奋地说道:“我这回来可给太后您带来个好消息。”
“哦?”赵姬浅浅一笑,又举箸夹了一片羊肉送入他口中,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嫪毐见她那笑百转千媚,风韵犹存,便被勾得心痒痒的。待要上前与赵姬温存一番之时,低头望见她那高隆的腹部,只好止住。他又喝了口酒,勉强压住心头欲/火,说道:“成蟜那小子活不长了,往后你儿子可就能安心地稳坐王位了。”
赵姬闻言面上一喜,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咬唇问道:“你是想对他下手?可万一……”
之前她还住在咸阳宫的时候,曾被成蟜那无理的小子冲撞过几次,结下了私怨。原本她只是想找人教训教训成蟜,让他吃些苦头就作罢的。然而碍于政儿和成蟜的亲厚关系,她便迟迟没有动手。
本来预备这事就这么算了的,可自从搬到这壅宫之后,嫪毐日日在自己面前念叨着那些兄弟相残、弑君夺位的典故,她听着听着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毕竟杀人不比杀鸡那般容易,她心里到底有些膈应。每回嫪毐和她提起要处理掉成蟜之事,她也总是敷衍过去。但如今瞧他的架势,竟是非做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