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急用力,如葱管般的小指甲便齐根断裂,扎入手心,沁出鲜血。
“祖太后息怒!”远志上前为她处理伤口,又劝道:“依奴婢看,不如小施手段,挫挫王后的傲气。”
祖太后心疼地看了看自己养了好久的指甲,“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
身下的被褥柔软似云,芈泽望着头顶垂下的帐幔出了神。
嫁到秦国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卷入夺权之争。只是当时不愿把人心想得如斯险恶,又心存侥幸之意,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和些许小聪明,便可翻云覆雨,置身事外。
如今她才知道,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身为楚国公主,又是秦国王后,顶着这样的身份,不管她愿不愿意,从踏入这咸阳宫中的那刻起,她就已置身于权力的漩涡之中了。
难道在这个世道,不愿做他人手中的棋子,只想坚持本心,也是不能够的么?前路漫漫,艰险坎坷,她真的能做到吗?
到了秦国之后,她想办的事就没有一件办成的,先惹得赵政怀疑不说,现在还给自己立了华阳祖太后这个强敌。
芈泽忍不住想,自己作为一个穿越女,是不是太失败了。而为今之计,也只有和赵政开诚布公,只期能以诚心说动他,才能保她心中所念无虞。
更漏声残,今夜注定有人不眠。
作者有话要说:【注1】 指秦庄襄王子楚。
【注2】 暂无史料证明先秦有封号公主,此处为作者杜撰。
小修。
第3章 第三夜
日光一片耀人眼,一支车队缓缓在驰道上驶过,红砂岩土夯筑的路基蜿蜒绵亘,直至远方。
道旁绿树成荫,清风徐来,便掀起了其中一辆轺车的帷幔,隐隐可见其中瘫坐着一位女子,而这位女子正是秦王赵政新娶的王后,楚国公主芈泽。
芈泽在车上颠簸了一上午,便有些晕眩,正要以宽袖掩面,遮去那恼人的日光时,才想起她身上所着的并非惯常穿的深衣。
应赵政秋狝之邀,今日她便换上了适于围猎的窄袖短袍。又觉着腰间的皮带似乎束得紧了些,她胸口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趴在围栏边就吐了起来。
接过殷佩递来的丝帕,芈泽拭了拭口,瞧着她面露喜色,便说道:“我都这般狼狈了,乳母也不知心疼我。”殷佩望了一眼芈泽的小腹,悄声说道:“此月公主癸水未至,莫不是?”
芈泽闻言便怒笑道:“我与大王成亲不过半月,哪有那么快的!”又将嘉卉好奇伸过来探听的脑袋推回去,继续道:“大王近日国事繁忙,也有好些日子没宿在流华殿了,我和他话都说不上几句,又何谈……”
正因如此,这段时间她蛰居流华殿,每日将心中所想尽书于竹简之上,又多次删减修改,于口中诵读,以求字字精纯,句句练达。此番围猎便是自己等待许久盼来的绝佳机会,只待到了离宫与赵政独处,便可将连日来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芈泽如此想着,端起茶碗喝了口水。车旁突然窜出一个骑马的少年,对她说道:“你就是王兄新娶的那个楚国公主?”
那少年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稚气未脱,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漂亮的小男孩。
“你是……”芈泽看他那有些嚣张的气度,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便试探着问道:“长安君成蟜?”
“正是。”成蟜从鼻中哼出一声,又将芈泽上下打量,嫌弃道:“一般一般,配不上我王兄。”
芈泽对着他微微一笑,又看见成蟜身下所骑的枣红色小马甚是漂亮,便多看了两眼。只见成蟜小心翼翼地将马驶远了些,夸耀道:“这是王兄送我的,好看吧!可惜你骑不到,嘿嘿!”说罢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想不到这成蟜还是个变扭的兄控,看来这次秋狝之行,必是有趣得紧。芈泽暂且放下了心中忧虑,欣赏起如黛远山,苍茫平原的浩气景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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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离宫之时,已经日暮斜阳了。芈泽修整了一番,听殿外宫人相报,说是大王来了,便赶紧到院中迎接。
赵政今日也是一身短打,看着很是干练,负手而立,更显肩宽腿长。见芈泽来了,他便指着边上宦人所牵的一匹玄色马,说道:“这是寡人为王后所选的坐骑,王后可还满意?”
“既是大王相赠之物,我心中自是万分满意。”芈泽上前,从宫人手中接过缰绳,见那马双眼乌黑灵动,甚是可爱,便用手轻抚马头。那马也是个不怕生的,伸出舌头对着芈泽的手便是一顿舔舐,吓得她赶紧缩手。
“王后不试试这马么?”赵政走近,拍了拍马身说道。芈泽低头一瞧,这马匹上并无马镫,自己能否爬上去都成问题,一时便有些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