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乐舞之时,楚国舞女必要有修长细腰才算合规。有《楚辞·大招》为证:“小腰秀颈,若鲜卑只。” 说的正是腰肢纤细,脖颈秀长的美人用鲜卑之带系腰,翩翩起舞的场景。
更有以“好细腰”著称的楚灵王,引得文武百官减餐束腰以投其所好,导致一年之后朝中人人面色黧黑,好似闹起了饥荒。
就连被视作传国重器的鼎,到了楚国后也一改往日的质朴庄严,被楚人收细了腰,自此曲线毕露,风情宛然。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楚国文字的形体也是趋向修长秀美,自由奔放,如同鸾飞凤舞,飘然轻捷。
虽说赵政通晓七国文字,但因为这些书简包揽楚国上下数百年的智慧,对他来说有些古老的文字定是不易辨认,所以就只好劳烦她这个楚国人辛苦一下,先代为处理了。
想到这,芈泽轻轻叹了口气。
这也是先前与赵政的约定中,除了铸造兵器的技艺外,她所剩不多的筹码之一。
在楚国时她勤苦好学,日日与夫子一起研习楚国文字,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若再不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那么嫪毐之变时的危机也许又会重演。
被嫪毐挟持时赵政说的那番话,无疑是为她敲响了警钟。自从拿下了遮蔽她双目的那片翠叶后,她便望见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她已决心要将自己摆到一个赵政无法忽略、割舍不得的位置。
那么往后他在布局之时,便不得不将她也纳入考量。
“姑姑说公主近日忧思过重,再废心神怕是要伤到腹中的小公子,就将奴婢取来的书简收了回去。”嘉卉见门外无人,便学起了殷佩的模样说话,倒把芈泽逗笑了。
思量再三,芈泽决定体谅乳母的一番苦心,于是对着嘉卉摆了摆手,“那你先下去吧。”
说罢她研墨舔笔,在那竹牍上挥毫便书将起来。
因写得全神贯注,芈泽完全没有觉察赵政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gay里gay气楚灵王~
诸君元旦快乐噜!
今日或许还有一更,但是因为前几天吹了冷风感冒噜,所以如果没有的话就顺延到明天~
第34章 第卅三夜
一双手悠悠地从芈泽腰后绕过, 按在了案桌上, 对她渐成合围之势。
随后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又轻轻落在竹牍上, 顺着浓黑的墨迹轻勾漫抹,更显骨节明晰。
那双手的主人赵政边划边念了出来, 声线低沉动听,“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芈泽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能把屈子这慷慨悲壮的辞句念得如此豪情纵横。
大抵是因为心境不同吧,她想, 他们一个如旭日凌空, 另一个却像是暮日萧萧。
“大王何时来的,怎也没遣人通传一声?”芈泽转头微抬下巴, 直直地对上他专注的侧脸。
“阿泽何故抄起了《离骚》?”赵政又拿起另一段竹牍,扫了眼便蹙起了眉头,“这段话又该作何解?”
他离得太近,乌睫轻颤间, 芈泽甚至可以从赵政的瞳仁中看到自己清晰的缩影。
她接过竹牍, 看向上头竖写的一排文字。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说的仍旧是屈子的事。
距今不过七十余年前, 时任三闾大夫的屈原受奸人谗言所害, 被楚怀王流放到汉江之北。
一日,他在江潭边遇上了一位渔夫,二人便就是否该在这浊世与污流共沉浮的辩题进行了一番探讨。
结果深思高举、洁白清忠的屈原, 最后还是选择了以身殉国,一头扎进了汨罗江,自此江上只余万古悲风猎猎作响。
芈泽浅浅一笑,避开了赵政那双熠熠生光的眸子。
或许再多看那么一眼,她又会被他眸中的一泓秋水打动,去肖想她根本不配拥有的奢侈之物了。
“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芈泽刚移开竹牍,便被赵政揽着靠在了他胸口。
原来万般情怀早已被古人悉数吟诵了个遍,她便是再挖空心思,也造不出比这更精妙的词句来倾吐胸臆。
只不过屈子他是为国为民,高风亮节,不肯与世推移,坚如磐石韧如丝,而她的境界却要低得多。
恣势弄权,拉帮结派,只为苟全性命于乱世……
她终究还是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赵政的体温渐渐熏染出一股淡淡的清竹气息,混着宜人风雅的墨香,晕满她的鼻尖。
芈泽想,他应当是刚处理完政务,一身的疲累,竟还透着奏章的余味。
因着嫪毐的叛变,朝堂上必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赵政又才亲理朝政,势必要恭俭忧勤,无所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