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吱呀吱呀地轧着雪缓缓骑过,大嗓门的老大爷孜孜不倦地吆喝着前面的人。
拥着他的Omega没有立刻放手,那人握着井然手臂的手指渐渐用力,几乎把井然掐地皱眉。井然性子阴沉冷淡,很不喜欢肢体接触,尤其是Omega。
他到了适婚的年龄,迫于来自父亲的压力,他也有过几段恋情和相亲的经历,却从来没有结果。他挑剔而冷淡,即使有热情的Omega迎难而上,时间久了也会被浇得凉了心。阴沉再度爬上那张英俊的脸孔,井然有些不耐烦地挣了一下,正要开口,那人却突然放了手。
那人沉声笑了,声音有些微哑,低低地说:“井然,你以前可没告诉过我,你这次来的时候这么狼狈……”
井然拧起眉:“你说什么?”
那人没回答,他站直了些,脱下那件黑色的羽绒服,里面是成套的西装,看上去也有些薄,但到底也比井然情况好些,那人望着井然,不由分说得将羽绒服给他裹上。充满信息素的衣服裹在身上,带着人的体温传递过来,总算让井然舒爽地叹了口气。
雪下的很急,大片大片地往下落,井然被那人堵在墙边,刚好被探出的屋檐遮去了大半,那个Omega反倒整个人站在雪中,成片的雪落在他的头顶肩头,染上一层雪白,落到他的睫毛上,缀在上头,显得发亮。
他身量和井然差不多高,似乎是刻意的,挨得极近,呼出的气盈在面上,让他睫毛上的雪花瞬间融了,化成水滴,稍微一动就往下落,好像哭了一般。
井然细细打量了他半晌,都没从记忆里挖出这个人。那人的头发蓬松,额发分到两边,露出饱满的额头,更衬的那眉目修长如峰,他的嘴唇丰润,似乎是因为冷有些发白,有一颗痣精巧的缀在唇角上方。
这个Omega长得很有味道,如同他的信息素,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如果井然见过他,没理由不记得。
但是他从刚才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种眼神,绝对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轻蹙着眉,克制的,又近乎纠缠的望着井然,浓重得化不开。
以及,他给井然裹上衣服之后,就一直握着他的手腕,那微凉的五指像要上锁的铐子,紧紧得箍住他,而且微微的发着抖。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诡异,井然别扭得想抽回自己的手,拧了拧,却毫无动静,那人一副绝不放手的样子沉默地望着他。
这一来一往的,井然也有点不痛快,眉间拧出一个川字,那双眼睛很深,有些阴沉的看着那人:“你认识我?”
那人微微张了张口,接着就红了眼。
如同被人拿了画笔从眼窝处重重抹了两笔,那双眼睛红得可怕,布满一层水,像是一晃就能掉下泪来,他静静地看了井然良久,终于垂下眼睛。
这个Omega看上去比自己小上几岁,皮肤苍白年轻,单从外貌上看,确实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井然想了又想,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就是为什么……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好像来自这人的信息素。
他握着井然的手有些发抖,整个人在雪雾中,显得有些可怜。
井然终于叹了口气,妥协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忘记了。”
那人终于松开井然的手腕。
井然的腕子瘦,凸出的骨节被捏出红色的痕迹,他倒是不在意,随意用手摸了摸。
那人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再次扬起的眼尾依旧通红,那鼻尖也有些泛红,他看上去明明像是要哭了,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又抹了抹眼角,用力的让薄薄的眼皮折出一道锋利的线,他笑得更开了,牵起唇角的痣也跟着动:“我是章远。”
井然点点头:“章先生。”
章远的脸上滑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抿了抿唇,固执地重复了一次:“章远。”
井然这次没有叹气,他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好,章远。”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要站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和一个陌生人争论一个称呼,现在要解决的根本问题是他要回去,然后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挂上了十足礼貌而疏离的笑容,对章远说:“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他指了指身上的睡衣和拖鞋,摊了摊手:“虽然有点荒唐,我好像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钱和手机都没带,我得通知家里人来接我。”
章远盯着井然有些出神,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嘴巴,他的鼻头被冻得发红,衬着那双红红的眼睛,傻傻的。
井然等了一会,忍不住轻轻“喂”了一声。
章远反应过来,伸手去口袋里掏自己的手机,掏到一半,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将手抽了出来,上前去拉井然的胳膊:“你先跟我回家去吧,这外面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