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熹为贾弼、贾冲父子设了接风宴洗尘。宴席之上,沈氏几回想抱怨驿馆遇险之事, 都被白玉莹和白玉格及时拦下了。白玉莹小声劝她,“爹爹见咱们回来了,满心欢喜,娘何苦这时候发话,扫了大家的兴呢?过后再说不迟。”白玉格也不答应,“三表舅和六表哥是贵客,这是贵客的接风宴,您提驿馆那些事煞不煞风景?”沈氏觉着他俩的话也有道理,只好暂时忍耐下来。
但沈氏心里憋着一股气呢,到了晚上,命侍女把白熹请过来,仔仔细细的把驿馆里的事讲了一遍。她是生平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回过头再想还是害怕,说着说着便眼泪汪汪的了,“老爷,你说小七这孩子多会惹事,她这是惹着了什么厉害对头啊?”
白熹听闻妻子儿女曾经历过这番惊险,半晌没说出话来。
“老爷,你说小七这是惹着谁了?”沈氏苦恼。
白熹手微微发颤,“她一个小孩子能惹着谁?”心中迅速的把白玉茗进京前后的事想了想,越想越是后怕。
“老爷,小七这孩子得好好管管了。以后莫让她再和玉儿一起学文习武,还是让她和小六一样在府里做女红吧。”白熹额头已渗出汗珠,沈氏没注意到,在盘算着以后的事。
白玉格不爱读书写字,曾经令沈氏很头疼,但现在白玉格已经很上进,也就不需要白玉茗了。以白玉茗的身份地位,还是在家里做个淑女最合适。
白熹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太太,你远道回来累了,先歇着吧。”安慰沈氏几句,提起袍子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沈氏着急。
白熹是个文人,平时走路斯斯文文的,并不快,今天却好像有人在身后撵着他似的,没多大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你倒是把话说完了再走啊。”沈氏大为不满。
白熹对沈氏的怨念无知无觉,一路到了容姨娘处,才进院子,便听到屋子里的吹牛声,“我白小山何许人也,就这些个纨绔子弟,不管文比还是武比,我都胜过他们十倍!”
窗户纸上映出屋里的人影,白玉茗坐在中间吹牛,容姨娘和奶娘一边儿一个围着她,翠钱在旁服侍茶水。
隔着一堵墙,白熹仿佛都能看到白玉茗那跳脱张扬的小模样。
“傻孩子,唉,少不更事,真是个傻孩子啊。”白熹心疼的抱怨。
他有意放重了脚步,扬声道:“这是谁家不害羞的小姑娘在吹牛皮了啊。”
“爹爹来了!”白玉茗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老爷。”容姨娘、奶娘和翠钱也出来迎接。
白熹被这几个人簇拥着进了屋坐下,目光一一掠过容姨、白玉茗、奶娘、翠钱,知道这四个人一向是相依为命的,心里的话便说不出口,端起茶杯抿着清茶,和气的问着话。
“爹爹,我和弟弟大败京城众纨绔的事,讲给您听听?”白玉茗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大败京城众纨绔?好啊。”白熹微笑。
他留神听着白玉茗吹牛,看似随意,却很仔细的一个一个问清楚了和白玉茗、白玉格作对的是些什么人。
李大学士的孙子李霁,和李霁的两个朋友林明、陈冬生最早被白熹排除了。另外几个纨绔是娄佳的跟班,其父的身份地位远远比不上娄侍郎,白熹虽和他们不熟悉,但依常理推断,在驿馆弄鬼的不会是这几个人。
至于娄佳、娄侧妃,白熹就不敢断定了。娄佳现在还在狱里没出来,娄侍郎在家思过,起复遥遥无期,太子也没有保娄侍郎的意思,按理说娄家不该这么嚣张。可娄侧妃受宠多年,娄侧妃所生之子赵成又以乖戾闻名,他们母子二人能不能做出丧心病狂的事,谁知道呢。
白熹随口夸了几句,引导着白玉茗说她在京城遇到的人和事,白玉茗有了这样的机会哪肯放过,自然是大吹特吹,但凡是她露脸出风头的时候一个不肯放过。当然了,她在李家的那次大获全胜,书、画讲得多,琴和棋就略过不提了。
那是赵戈帮着她才赢了的,没法讲,一讲全露馅了。
“姑娘可真能干,书和画把京城那些娇小姐全赢了呢。”奶娘兴奋得红光满面。
“行了,别再夸她,再夸她要上天了。”容姨淡淡的道。
白玉茗知她面上虽冷,心里却是疼爱自己的,嘻嘻一笑,娴熟的扑到她怀里,勾着她的脖子摇晃着撒娇,“我不上天,天上的玉皇大帝就算来请我我也不去,我舍不得你呀。”
“去去去,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容姨嫌弃的推推她。
白玉茗挂在她身上荡来荡去,“就不下来。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再说了,就算我长大了,在你面前我一辈子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