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琛, 天涯何处无芳草?她陆晚晚也不是临世的天仙, 入世的洛神, 咱们另外找一个。”李远之锲而不舍地要给他看画像。
谢怀琛颇有些烦躁地将画推开,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褚怀喊道。
谢怀琛脚下生风, 走得飞快:“去陆家。”
他要当面问陆晚晚是否有这么一回事,别人说的话他不信,他要听陆晚晚亲口说。
陆晚晚是绝不会在众人面前为陈柳霜披麻戴孝的, 她称病得厉害,卧床不起。
前院是男人的天下, 镇国公一去,见褚郁也在,便上赶着斗法去了。
年轻时,褚郁家住谢夫人家隔壁,两人一同长大,情分甚笃, 当年镇国公和夫人成亲后, 因为褚郁没少吃干醋。
两人从年轻就凑在一起就斗嘴皮子,到老了还没正经。
谢夫人瞧着两人头疼, 找了借口便进内院找陆晚晚了。
陆晚晚躺在床上,听着前院的哀乐婉转,她心情松快。
谢夫人进来时,见她除了看上去有些虚弱, 倒也还好。
“听说陈奎死了?”谢夫人握着她的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关了他吗?”
上午的骄阳从雕花窗棂的镂空处透进来,落在陆晚晚的脸上,绸子一般的青丝顺在脸侧,越发显得肌肤似雪,口含朱丹。
她也不瞒谢夫人,将岑家和陆家的恩怨告诉她。
“陈柳霜害死我娘,我是回来找她报仇的。”
这是她回京的目的。
谢夫人觉得胸膺处有一团冷气,吸气的时候冰凉冰凉的:“你在陆家的处境如此艰难,竟从没跟我提过!”
陆晚晚有些诧异:“夫人,我恨陈柳霜,恨陆建章,你不觉得我可怕吗?”
“你母亲辛苦生你,惨遭毒手,你为她手刃仇人,为何可怕?”谢夫人说道:“年轻的时候我跟你也一个性子,不过你比我聪明,我只会舞刀弄枪。”
陆晚晚笑:“我也想跟夫人一样,有一身本领呢。”
“那简单,回头我教你就是。”谢夫人笑得爽朗,她顿了顿,又说:“如今你继母已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晚晚道:“我舅母还在乡下,我要夺回原本属于岑家的财产,将舅母接到京城,将东西还给她。”
谢夫人默了一瞬,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和琛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愿不愿意现在嫁过来,我和国公爷都会帮你报仇。”
此时,谢怀琛已经到了陆晚晚的窗外,见母亲在内,他一直紧贴墙边,没有出声。陡然听到她问的话,呼吸一紧,胸口猛地跳动。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当初问她是否愿意嫁给自己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时间慢得仿佛分割成了一丝一缕,轻悠悠地逝去。
屋子里默了良久,陆晚晚才缓缓开口,她说:“我不愿意。”
谢怀琛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猝然碎裂,碾落成灰,被风一吹,飘散入风里,再也寻不到。
整颗心陡然下坠,坠向无间深渊。
在那深渊里有长出触手的食人草,将他的心揪着,狠狠□□。
他回想起自己求娶陆晚晚那天,她没说愿意或是不愿意,是自己替她做主。
他以为自己是在救赎她的名声,却没想到,他是在救赎自己无处安放的悸动。
陆晚晚的回答让他心胆纠葛在一处,放在烈火上,煎之炸之。
胸口有一口难以纾解的郁气,压得他心情沉重。
谢怀琛默默走了,没惊动任何人。
谢夫人微微变色,她问:“为什么?”
陆晚晚轻垂眼睑,洁白的雪腮浮起一抹霞色,她声音低柔,有些娇羞:“晚晚敬重夫人和国公爷,也喜欢小公爷的坦率和真诚,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嫁去国公府,我还得将陆锦云送上宁家的花轿。”
“这……为什么?”谢夫人不解。
陆晚晚无法将自己活过一世的事情告诉她,那太匪夷所思,谢夫人再疼爱她,恐怕也会觉得她中了邪说胡话。
她说:“我有苦衷。”
谢夫人便不再追问,孩子们有孩子们要做的事,有她自己的想法,谢夫人从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后辈身上。
“也罢,如今陈氏刚刚去世,议亲也不大合适,再等等也无妨。既然你有苦衷,那便等陆家和宁家结亲过后我再请人上门提亲。”谢夫人尊重她的意愿,这让陆晚晚很惊喜。
谢夫人开明明理,她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气才遇到她。
三天之后,陆家发丧。
陆锦云哭得就快断气,哥哥和弟弟还没回来,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父亲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发丧,分明是有意维护陆晚晚,怕哥哥回来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