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俺找张来福...”女人抱着个尚在襁褓孩子怯怯地说,“他们都说他在这儿。”
“张来福?”在小院门口练功的几个孩子互相看看,“我们不认识这个人呀!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那个、那个唱戏的。”
“咱们都是唱戏的,他是唱啥行当的?”见女人似懂非懂的样子,孩子们又七嘴八舌的说:“你学学他是咋唱的?”
“就咿咿咿咿呀...”女人抻着嗓子学了几声,见孩子们轰然而笑,满脸通红的小声说道:“俺、俺不会学...”
“我说是花旦!”
“不不不,我看是小生!”
“反正用小嗓唱的,不是旦角儿就是小生,又姓张...”领头的孩子远远见谈无欲走了过来,赶紧迎上去,“谈师哥,这女的好像是来找张师傅的。”
谈无欲点了点头,对女人略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嫂,请问您有何事?”
那乡下女人进城都是头遭,又何曾见过如此讲究体面的人物?一时间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谈师哥,你瞧她,看你看傻了!”孩子们拍手哄笑,惹得女人更是发窘。谈无欲暗自打量这女人,见她还抱着个孩子,心里咯噔一下,挥了挥手让孩子们去院里练功,又柔声问道:“大嫂,您可是寻人?”
“俺...俺...”女人臊得直低头,看着鞋尖讷讷的说:“俺找张来福,他在城里不叫这名儿,叫什么...张美什么...好像跟菜有点关系...”
“可是叫张美芹?”
“对对对,就是张美芹!”女人很是激动,双手用力一紧,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哇哇的哭了起来。
谈无欲暗道不妙,却仍心存着一丝侥幸,追问道:“那您是张美芹的什么人?”
“俺、俺是他婆娘,他是俺男人。”女人哄着孩子笑着说:“这是他娃儿。”
谈无欲一时间觉得手足无措,按说这事不该瞒着师父,可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通禀进去,又怕秦艳芳难以接受。左右为难之际,只听见院里有人问:“什么事这么闹腾?”,正是秦艳芳听见外面的响动问下话来,还没待谈无欲答话,院里的孩子们就叽叽喳喳的说道:“有人来找张师傅!”、“一个乡下女人”、“她和谈师哥说话呢!”
秦艳芳一边系着衣领一边从卧室开门走了出来,挑着眉问道:“凤卿,怎么个意思?”
此时也容不得谈无欲再多想,他让院里的孩子们自去玩耍,领了女人来到秦艳芳面前,低声说:“是张师傅的亲戚寻来了。”
“呦,是美芹的亲戚啊,”秦艳芳也没多想,只当是张美芹乡下的穷亲戚来讨钱花,“徒弟,去我那儿取些银钱来,让大妹子拿着给孩子买糖吃。”
“师父,我这儿有现成的,不用去拿。”谈无欲恨不得赶紧让女人离开,掏出自己的荷包搁在孩子的襁褓上,“大嫂拿回家去补贴家用,千万不要推辞。”
“噫!这城里人真是长得漂亮又大方,怪不得他不愿意回家!”女人感恩戴德的鞠躬作揖。
秦艳芳笑着说:“得了,大妹子早些回去吧,晚了要关城门的。”
“我送您、我送您!”谈无欲扶住女人的胳膊就要往院外搀,却听她又说道:“人都说他就在这儿,能不能让俺见上一面?”女人的脸又唰地红了,“不是俺想俺男人,这娃出世半年,还没见过爹呢!”
秦艳芳闻言愣了半晌,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了一步,谈无欲想去扶他却被他挣开了,他盯着女人的脸一字一句的问:“张美芹是你丈夫?”
女人不知道这美人怎么突然变了脸,怕得心里发慌,嘴里不住地磨叽:“他真真确确是我男人!真是我男人、我没骗人!”
“哈!”秦艳芳尖利的笑声了一声,“哈哈!妙啊!”他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道:“无欲,还不快去请你张师傅出来?你师娘,哈、哈哈,对,就是师娘、还有小公子都等着他呢!”
“师父...”谈无欲还想去扶,却见秦艳芳抿着唇站得笔直,脊背挺得像杆长枪、直要插进云彩里,他知道他师父一生要强、最不愿在人前示弱,没奈何只能去敲卧室的门把尚在高卧的张美芹唤出来。
“凤卿什么事...诶呦!你怎么找来了!”张美芹一见女人,立刻失了平时温润如玉的样子,赶上前去边骂来人边去偷觑秦艳芳的神色。
“哈哈,一家团圆、可喜可贺,”秦艳芳冷笑着鼓起掌来,“恭喜张兄、贺喜张兄,喜从天降啊!”
“艳芳我...她...唉!”张美芹终是无话可说,拉着女人往院外走,那孩子又受了惊吓,大声哭了起来,显得此情此景分外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