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位师兄道:“这分明和记载不符!典籍中说魔修亦是从凡人中脱胎,可这……”
“不管这是何物,都危及我仙道人间,”老阁主眉头紧锁,“莲心,你去传信给各个门派,其余人随我死守天河。”
天河之役就这样突兀开始,而敌人变成了数以万计的心魔,惨烈程度更甚当年。战场上没有兵刃碰撞声,只有心魔的嘶哑声音与失去神智的弟子濒临崩溃的惨呼声。陈微尘住在叶九琊在剑阁的居处,他自然是不上战场,也上不得战场的,每天只是在房里或玩或睡,做些弹琴画画的事情,叶九琊每隔三五天会从天河回来一次,在山上待几个时辰,一是需要调息心神,二是要安排事务,这时就会回来看他。
每当叶九琊回来,陈微尘便放下手中的琴棋书画,和他一起待着,行止亲切,稍有逾礼。某次叶九琊回来,发上沾了点点落雪,他伸手拂去后,踮脚亲了亲叶九琊的额角。嘴唇的触感柔软温热,一触即分过后,彼此对视,竟都怔了半响。
山上也常见帝君的身影,且总是与陈微尘一同出现——叶九琊不止一次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人正在树下对坐,你一子我一子下棋。陈微尘看见叶九琊进来,这就要放下棋子迎上去,却在被帝君冷冷淡淡看一眼过后,扁一扁嘴,接着不情不愿地看回棋盘。
气氛融洽又诡异,并且帝君毫无要参战的意思,只在变故初发生时,对叶九琊说过一句话:“此役成败,原本便该在你,不在我。”
叶九琊当时并不知道此话何意,直至这一天,老阁主重伤。
老阁主终于不敌,被心魔所伤,在最后关头神智竟然清醒过来,右手抖抖索索,握住叶九琊的手,目光清明:“徒儿……”
叶九琊回握住他的手:“师父。”
老阁主咳出一口血来,断断续续道:“徒儿……为师看出,无情道……无情道三重境界,便是……它们的……克星,你从来……心性最好,只要将那情思、执念,统统抛下,三重境界……又有何难……徒儿,你……究竟有何尘心未净?”
风雪呼啸,老阁主的躯体逐渐僵硬,叶九琊握住他手掌的手亦一同变冷,冰凉寒气从指尖蔓延,天际显现殷红色,似乎是终于露出一角的、这幻境的险恶用心。
“徒儿不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雪声中响起。
“确有尘心未净。”
沉默良久,又道:“谢师父指点。”
第72章 断情
叶九琊这次归来的时候, 正遇见陆红颜抱了一捧药草进门。
这些药草长在冰原里,极为珍贵,采摘也不易, 每年清净观都要来求取几株为炼丹之用。而剑阁中的弟子功法特殊,不用丹药, 入门时又都经过淬体,既不生病, 又近乎百毒不侵, 故而很少采摘。
陆红颜拿目光指了指房中:“风寒。”
进去之后,房中点着几个火盆,看似寻常,却并不是普通火焰,把整间房烧的极暖。
陈微尘散着头发,裹了一张雪白的百年雪狐皮, 正跟帝君僵持不下。
“我不喝,你灌我我也不会喝的。”大概是风寒的缘故, 他声音里带着鼻音,比平时又软了不少,然而语气十分坚决。
帝君面无表情把盛药的玉碗朝他面前送去。
陈微尘连连后退,到最后几乎要缩到床角, 一边抵死不喝, 一边求助地望向叶九琊。
帝君见确实喂不进去,恰逢叶九琊已经回来,淡淡道:“那让他喂你。”
“那也不行, ”陈微尘道:“你这是人喝的东西么!”
“莫说是凡人,即使仙道君候,也求之不得,”帝君微微蹙眉,表情难得有了一丝丝变化:“你竟然不愿喝?”
陆红颜看见帝君如此情形,笑出了声,对陈微尘道:“这药可是用了冰原上十几味稀世灵草,由我仙道的帝君用真火给你炼成的,要是说出去,只是为了给你治个区区风寒,仙道中人恐怕都要被气死了——虽说帝君的真火使灵草药性全数激发,是比寻常的药要苦许多……”
“杀鸡……杀鸡焉用牛刀,”陈微尘对帝君道,“您都能纡尊降贵给我熬药了,难道还不能下山找大夫给我抓副药吗?”
帝君:“无理取闹。”
陈微尘见此法不奏效,哼哼唧唧看向叶九琊:“叶君,他欺负我。”
帝君也看向叶九琊:“你来喂。”
陈微尘绝望地摊平在床上装死。
叶九琊手臂从他肩下穿过,稍一使力便把人抬了起来,陈微尘顺势滚到他怀里,试图博取一点同情:“不想喝。”
帝君把还冒着烟气的玉碗递到了叶九琊手里。此时陈微尘被叶九琊圈住,堪称任人宰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手拿碗,另一手拿勺子,舀出了一勺既黑且浓的汤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