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我不信他,这怎么能没事?其实我早应该发现的,令月最近的确不太对劲,她那部戏都快拍完了,突然请假回家,话也变得很少,但我没想到她的情况这么严重……抑郁症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可怜的令月……”
鹿弥很忧心,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更好,毕竟她和唐家人刚认识不久,不管说什么话都感觉有点别扭。如果她表现得和宋碧华一样难过,那就太假了。
造成这种尴尬的原因在于,她是一个新来者。
没错,鹿弥是唐家大小姐,但是她姓鹿。对于自己曾经被人掉包这件事,她是两个月前刚刚知道的。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鹿弥的生活平淡无波。她小时候跟乡下奶奶过活,后来鹿家赶上拆迁,换了大房子,员丽萍才把她从乡下接回来上小学。鹿弥在鹿家生活二十年,日子过得说不上多么好,但也不算差,至少她想去读艺校的时候,“妈妈”没有反对。她跟鹿弥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说艺校可以读,但家里的两套房子将来都要留给儿子,女孩是没份的。
鹿家向来重男轻女,鹿弥早就习惯,默认了家里的安排,然而就在两个月前,奶奶因病去世,鹿弥在医院碰到宋碧华,对方当时就吓到了,因为鹿弥几乎和她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宋碧华是个小说家,平时最爱胡思乱想,悄悄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发现,鹿弥真是她的亲女儿。
鹿弥的世界被颠覆了,她从没想过,原来“妈妈”口口声声说家里的房子要留给儿子,让鹿弥“早点嫁个好人家减轻我们负担”,不仅是由于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而是因为,她根本不是鹿家的亲生女儿。
宋碧华报了警,当着警察的面,那个叫员丽萍的女人坦白,当年生完孩子,算命的说她女儿八字凶险,要找人换命,只有初中文化的员丽萍对此坚信不疑。当时,她正好有个朋友在唐家做保姆,无意间提到她的孩子和唐家小姐月份相当,长相也有几分肖似。员丽萍心生一计,说服朋友把两个孩子掉包,将自己的女儿送到了有钱人家里,用这种方式来“换命”。
得知此事的唐家出离愤怒,要跟员丽萍和保姆打官司,然而二十年过去,本案已经过了追诉时效,唐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动舆论,对她们进行道德谴责。这件事在澜城闹得沸沸扬扬,鹿弥在唐、鹿两家来回往返,同时还要处理奶奶的后事,连续奔波一个月,就连她的同学们都看过好几遍关于她的新闻了。
面对宋碧华的控诉,员丽萍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她对宋碧华说:“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女儿,我们家那么艰难,我还让她读了澜城最好的艺校,我尽力了。你想找我泄愤就来,我不怕你报警,反正我也不打算跑。”
“妈妈,那……我呢?”鹿弥不知道怎么办,仿佛一夕之间,员丽萍就成了陌生人。
“我总归是把你当亲女儿养的,你要是还想跟我过,就回来找我们。”员丽萍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地说,“我亲生的那个连见都不想见我,我算是明白了,生恩没有养恩大,她不想认我,是怕跟我回去过苦日子。”
“你做梦!两个女儿都是我的!我一个都不会给你!”宋碧华声嘶力竭,仪态尽失,“我亲手养大了令月,是我让她不要见你,你别想有女儿给你送终!”
“你想要就给你呗,你有钱,养几个都不费事。”对于谁来养女儿这件事,员丽萍一点都不纠结,“反正我有儿子,不缺人送终。”
鹿弥难过地哭了。
但她的眼泪没有打动员丽萍,女人还是狠心地扔下她走了。
鹿弥心里说不出的恐惧,仿佛突然间就没有家了。她跌跌撞撞地去追员丽萍,但那个做了她二十年母亲的人没有回头,天空飘下雨丝,像一曲诀别的歌,将两个人分隔两地。鹿弥被浇了一身,宋碧华担心她生病,当天就把人带到了唐家。
就这样,鹿弥成为了“唐家大小姐”,对她来说,这个称呼陌生且新颖,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不确定。
唐家的另一个女儿名唐令月,是娱乐圈当红小花。和鹿弥一样,她的精神世界如遭重创,尽管唐家父母都明确表示不会放弃她,但她还是惶惶不安,尤其在见到鹿弥本人的时候,这种恐惧直达巅峰,再加上她从小就体弱,这一来二去,居然彻底病倒了。唐凌这两天出差,宋碧华六神无主,就给鹿弥打了电话。
如果真是得了抑郁症,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鹿弥正想办法安慰哭哭啼啼的宋碧华,房门突然开了。
“别吵了。”一个披着高中校服的男生走出来,冷着脸站在那里,看到门外的两个女人,表情很是不耐烦,“妈,你跟谁装傻呢?自从你把这位鹿小姐接回家,我姐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太好,我不信你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