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弹坐而起,瞧见宋升来了,他咧嘴憨笑,“少爷,你来了!”
就是这个憨笑让胡秋月突然想起一人。那是她童年时玩伴周升的小厮,名叫周随。
因他小时候发烧没能得到及时医治,脑子被烧坏了,智力一直停留在十岁,很是听话,她小时候没少捉弄他。
他每次被她气得哇哇大叫,周升总是三言两语就将他哄好了。
胡秋月正神思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低头一瞧,就见自己的弟弟正五花大绑,眼睛死死瞪着她,嘴里发出求救的呜咽声。她也顾不上多想,立刻弯腰帮他把嘴里塞的东西拔掉。
胡宝山崩溃大哭,“姐,你怎么才来啊?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整死了。”
胡秋月闻着弟弟腥臭的异味,忍着心酸,给他解开绳子。
阵阵风吹来,芦苇压弯了腰肢,芦苇花吹到两人脸上。
胡秋月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抬头看着一直背对着他们站立的宋升,眼里全是冷光,“周升?你叫周升对不对?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升回头,勾唇浅笑,“你终于记得我了!看来你的记性还不是那么差。省我费一翻功夫解释了,挺好!”
胡秋月冷着脸,从身上掏了一叠银票扔到他身上,“这是你要的五千两银子。”
三个半月前,她还在江宁府,收到弟弟的求救书信,说欠了别人五千两银子,不敢告诉父母。求她过来救他。
她思索再三,五千两银子太多,她不放心交给别人。只好求姑姑,恩准她回娘家一趟。
她带着银票,带着丫鬟,请了镖师一路护送。刚进了盐俭县地界,就有人写信给她,信中说她弟弟欠了赌坊大笔银子,不敢告诉父母。已经在外躲了好几个月。让她早些拿银子去赎他。
她进了城,总觉得事有蹊跷,就请了人打听。得知弟弟沾了赌瘾,将父母气死,连祖宅都卖了。
她心头暗骂赌坊黑心烂肺,不是东西。又恨弟弟蠢笨如猪,上了别人的当。
只是再生气,她也不能不救弟弟。她原本想让丫鬟报官。却不想赌坊的人早有准备,一直守在门外,将她撵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她写信让守在门外的人约赌坊管事到清风楼。
她到了清风楼,对方早已等候多时。他似乎在防备什么人。
也不说话,反而写条子给她看,写完就将条子给烧了。又让她的丫鬟抬着她的轿子往客栈走。随后又让她跟他从后门骑马。
为了救弟弟,哪怕对方再黑心,她也只能跟上去。
现在见到弟弟还活着,她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
胡秋月转身就要拉着胡宝山走,却不想一只剑横在她肩膀,两人吓得呆愣原地,一动不动。
胡秋月声音发抖,“宋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五千两银子,我已经给你了。你不让我告诉官府,我也没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升嘴角露出一丝讽笑,“不是没告诉。是你原本想告诉,被我派人拦了。怎么着,你跟你父亲只学会阳奉阴违吗?”
胡秋月冷着脸,回头看着他,“你也配跟我爹比?你绑架我弟弟,害死我父母,还勒索五千两,禽兽不如,有什么资格跟我父亲比?”
这话引得宋升仰天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在嘲讽胡秋月。
胡秋月看着面前这两个虎视眈眈的恶人,心中一阵胆怯,“你笑什么笑!”
宋升抹了眼泪,“你那好父亲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就害我周家被卫忠英满门抄斩。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法跟你爹比!如此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为何要跟这种人比?”
胡秋月很生气,很愤怒,她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容貌被烈日晒得有些发红,却添了几分妩媚,“你胡说!是你周家贪图蔡员外的观音,却怪到我爹头上。你们周家是罪有应得。”
宋升勾了勾唇,将剑又往前递了几分,“十一年前的旧事,是与非,我也无需跟你争辩。我每日都要被仇恨折磨,已经时日无多,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临走前,我当然要带你们一块上路。黄泉路上才不至寂寞。”
胡秋月猛得缩了下眼睛。他……他竟是想要她的命?
胡秋月一颗心砰砰乱跳,声音发抖,手死死捏着帕子,眼睛赤红,“你……你不是在信中说了,会放过我们的命吗?”
宋升摇头,“君子只对该守信人守信,你们两人嘛,不配!”
胡宝山一直缩着脖子往后退,“姐,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
胡秋月也害怕,紧紧握住他的手,抽空安慰他,“你别怕,你一定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