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总是醒来便不见踪影的男人,难得,这一回,还躺在床上。
这次似乎睡得格外地深,便是连她醒来,都没有发现。
归年哥哥一贯浅眠,从来都是她这边一有什么动静,他就能醒来。
叶花燃醒来,便再没有睡意。
她轻声轻脚地,下了床。
农村尚未通自来水,日常用水,需要去井里打来。
昨夜焦叔特意叮嘱了,若是他们醒了,便去叫他,他去给他们打水过来。
叶花燃不想要这么一件小事,都要麻烦焦叔这个主人家,便自己取了脸盆,去院子里打水。
院子里,几个大人、孩子洗漱的洗漱,玩闹的玩闹。
这样寻常的热闹,无论是在瑞肃王府,还是在谢府,都是不寻常见到的。
越是庭院深深,其实越难体会到寻常百姓之间的这种亲密无间。
“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我来便好,我来便好。”
焦二嫂坐在水井不远处的槐树下,给妞妞梳头。
一见到叶花燃端着脸盆,去井边打水,连忙冲了过去,夺过了她手中的脸盆,嘴里徐絮絮叨叨地解道,“这打井水可需巧劲了。您这般细皮嫩肉的,回头可不要磨破了掌心。我来便好,我来便好。我们乡下人,都是做惯了粗活的,且打水也有经验。夫人您是不知道,这要是没有打水经验的人啊,头几次,是很容易因为力气没有使对,连人带桶地跌进井里头去的。其实这打水,也有生命的危险的哩。”
焦二嫂说着,来到了井边,打了一桶满满的水。
哗啦啦,倒进叶花燃的脸盆,还剩一大半,足够叶花燃自己在这洗过脸,再倒一脸盆回去,给谢逾白的了。
叶花燃感激地道谢,“谢谢。”
“不客气,”
叶花燃之前确实有些苦恼,这井水要怎么打,有了焦二嫂帮忙,难题倒是迎刃而解的。
焦家的男人自动回避了,井边只剩下焦家的女眷。
许是因为孩子们瞧过来的眼神只是一派天真跟好奇,懵懂可爱,先前还从未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前洗漱的叶花燃,这会儿竟然也没有太多的难为情,相反,有一种难言的新鲜感,很是为之新奇。
洗净了脸,叶花燃便学着焦家女眷,将水泼到树根下,将木桶里的身下的一半水,悉数倒进脸盆当中,往回走。
别说,还挺沉。
也不知道那焦二嫂是如何整整一桶水都给提拎起来的。
亏得自己方才没有逞能,要不然,还当真有可能会连人带桶地一同跌进井里头去。
闹出笑话也便罢了,要是当真因此丢了小命,那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叶花燃端着水,刚刚走近屋子,里头焦大爷伸展着胳膊从屋子里走出,见到小格格吃力地端着脸盆,忙走上前,“夫人这水是要端回屋子吧?我来,我来。”
“不用了。焦……”
方才焦二嫂说要帮她的忙,是因为两人都是同辈,叶花燃也便没有拒绝,焦大爷到底是长辈,又年长,如何能够使得。
只是叶花燃拒绝的话尚未说完,焦大爷便二话不说地端过了她怀里的脸盆。
叶花燃只能眼睁睁瞧着焦大爷端着脸盆,朝她同谢逾白昨夜休息的那间屋子走去。
焦大爷步履稳健,速度比她方才要快多了。
叶花燃的脸颊染上绯色。
她这十六岁的身子,实在是太过娇弱了。
“焦大爷,脸盆放门口给我吧,我自个儿拿进去。”
焦大爷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
既然是这小夫人出来打水,便说明阿大那个年轻的小老板还在睡。
他脚步重,确实有可能将贵客给吵醒。
焦大爷便依言弯腰将脸盆给放在了门边。
“那个……”
叶花燃正要端着脸盆进去,闻声,困惑地转过脸。
但见老人家红着脸,搓着双手,“嗯……夫人,对不住啊。昨日是老汉不知分寸,这一喝起酒来,就容易忘形。那家酿的葡萄酒度数高,老汉还是一个劲地只知劝酒。这不,喝,喝多了……听说老板昨夜闹起了头痛。我这心里头,真是过意不去……”
闻言,叶花燃有些惊讶。
昨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归年哥哥喝醉了酒,可那人神态同言行实在没有什么异样,她便以为,他并没有喝多少。
那么,昨儿夜里,吃妞妞的醋,回房后又那般折腾她,其实,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
想必,昨夜归年哥哥闹头疼一事,定然是在焦家上下记挂了一宿,要不,老人家如何会一大早,一见到她,便同她道歉?
这份淳朴、炙热的关切,总是轻易地便能够熨烫人心。
叶花燃浅浅一笑,“归年哥哥昨夜喝下醒酒茶便好多了,焦大爷无需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