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来,院子里回归平静。
客栈房间里,莫怀仁坐在浴桶中,盯着屏风上丰满的仕女发呆。
昨天他拿那个玉葫芦去当铺,换了十两银子。
明知被坑,却不敢声张,他实在是被打怕了。
嘴角的伤口还没消肿,原来包袱里的药酒已经被客栈的老婆子抢走,他在药店买的药酒一点用都没有。
想起前天晚上听到的父子吵架声,莫怀仁改变主意,打算雇车子回山里,处理族中的事务。
“莫怀仁,我有事找你商量!”
小二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他跨出浴桶,套上衣服。
头发上的水顺着脖子把后背染湿,他毫不在意,赤脚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我给你的银子可不止五两,你还找我干嘛!”
小二低头哈腰:“钱的事已经两清了,我是给你道歉来的!那天我们下手没有轻重,多有得罪。”
莫怀仁越过栏杆看向楼下,店老板正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心中了然。
他合上房门,转身朝屋里走去:“打了人,一句赔不是就完了?这事没完!”
店老板看见小二蔫头耸脑的样子,就知道客人还要追究。
这医药费和房费眼看要从自己的口袋里飞出来,他气不打一处来:“小二,我念在你爹的份上才给你一份糊口的工作,你倒好,手脚不干净就算了,还给我惹是生非!从现在起,你不用来了!”
小二有气无力:“我的工钱还欠着呢!”
“不用你还,就当作是你爹的情分我还完了!走走走!”
夕阳西下,街上的摊贩收着摊子纷纷往家里赶。
忙活了一天,大家的脸上是疲惫而又欢快的。
吴大娘追出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二娃,这是今天剩下的烧鸡,拿回家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将来,不是吗?你可别露出灰心丧气的样子,不然你姐姐要担心了!”
“大娘,我晓得了,你赶紧回去忙吧,我这就家去了。”
油纸包有些沉重,小二心里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开口丢工作的事。
自从爹娘走后,她独自拉扯着自己讨生活,受尽街坊的白眼和地痞无赖的骚扰,后来姐夫出现,日子才稍微好过些。
如今好日子才过了一年,就到头了。
唉声叹气,磨磨蹭蹭,到天黑透了他才回到家。
屋子里亮着灯,他疑惑地抬起头,家里明明没有灯油了,况且姐姐一向节俭惯了,晚上都是不亮灯的。
“小姐说话真可爱,以前之误俱释开。”
这咿咿呀呀的腔调,不是他是哪个!
小二心头一跳,冲进房内。
莫飞奕搂着兰香坐在床边,看见小二贸然进来,收回手势,闭嘴停唱。
兰香嘴角含笑,脸色红润,一丝病态也无。
小二看着桌上的各种吃食,把烧鸡提起又放下。
那人竟然还活着!
他刚想开口说姐姐几句,被那人盯得发毛,退出门外坐在门槛上。
“姐,你可想好了?”
兰香拉住莫飞奕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脱口而出:“我盼着这一天好久了,等一下我们就离开。”
“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小二拳头紧握,用力垂向地面。
“她为你受了这么多苦,已经仁至义尽,也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莫飞奕把一袋银子扔到桌面,抱起兰香,在小二身边停下。
兰香双手环住莫飞奕的脖子,轻声道:“二娃,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小二仓惶抬头,想跟她说自己工作没有了,自己舍不得她离开,自己之前骂她的话不是有意的。
隔壁传来打骂孩子的声音,院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眼泪流进嘴巴,小二心乱如麻,觉得姐姐一定是被自己那天的话伤透了心,不然怎么会舍得丢下自己!
若是那天莫怀仁不赖账,现在姐姐就不会走!
小二仿佛找到了罪魁祸首,他气愤难当,扔下烧鸡往客栈奔去。
店老板坐在柜台里对账,灯光太暗,他头眼昏花,力不从心。
小二从他眼前跑过,他以为是客人,捏着腔调:“客官晚上好!”
久等不见回声,他抬起头,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好低头继续拨动算盘。
莫怀仁正在收拾包袱,房门被蛮力撞开。
小二踮起脚尖,抓住他的衣领,满眼泪花:“你赔我姐姐!”
他面无表情:“我已经说过了,事情没完。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你把姐姐还给我!”
店老板冲上来,拉下小二的手:“二娃,你还有完没完?快点走开,不然我翻脸了!”
他扯出笑脸和莫怀仁赔不是,拖着小二推出大门外:“你再不懂事,我可要替你爹管教你了!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