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喜欢见他出洋相,但就出给她们看又何妨,粟正就喜欢看人们无知又快乐的模样。
他急匆匆地倒了谢,迫不及待地撑开了伞。
“哎呀,好香啊,”粟正捏着嗓子说:“这是好东西,我从没见过呢。”
陈夫人哼笑了一声,道:“我的东西没有不好的。”
周夫人正在嗑瓜子,听到这句话,也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怎么,呸一声将瓜子壳儿吐了出来。
“哟,妹妹这是不服啊?”陈夫人尖锐地笑道。
周夫人不以为意,道:“姐姐,妹妹自然不会不服,但这话若是叫何梦仙听去,可是要笑话你的。”何梦仙正是三姨太何夫人。
“笑话我?她一个勾栏出身的下**也配?”
“姐姐,她既嫁进傅家,咱们就同为姐妹,何必那样说她。”曾夫人头也不抬地说。
“你一个生女儿的反倒大度她一个生儿子的。”陈夫人讽刺道。
曾夫人抿着嘴不再说话,寇雱蹙眉,几度欲起身告辞,唯有粟正撑着伞,闻着香儿,吃点心喝茶水,自在的犹如春游。
陈、周二人见不得有人安生,又将炮火转向他。
“妹妹,好吃吗?”陈夫人拖着长腔问道。
“好吃。”
“姐姐说笑了,妹妹跟太太是什么关系,这点小玩意儿怎么能入她的眼?”周夫人咬着字眼儿说道。
“那也是,太太当着我们的面儿对妹妹赞不绝口呢,说什么,质朴端庄,规矩有度,不愧是知府家的小姐呢。”
“正是啊,诶,你们看,那不是太太的瘸腿儿子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花园入口,那里有个苍白的人影,费力地推着轮椅。
“妹妹别瞎说,太太说了,那时候她受奸人诅咒才生下这么个天瘸的玩意儿,可不是她亲儿子。”
粟正听不见她们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似乎打着伞也不能阻挡日头照射。不远处,傅秉英正吃力地推着轮椅,两个笨重的木头轮子像蜗牛一样缓慢移动,越发衬得他可怜。
一时间,风平浪静的内心,卷起了层层波浪,粟正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又急又躁,这群女人叽喳不停,而自己刚才分明还将她们视为笑话,此刻却只觉得恶毒。
他放下糕点,沾了面屑的手指在衣服上随便蹭了蹭,举着伞就走了过去。
女人们惊讶地看着他,半晌,突然迸发出更加激烈的叽喳声。
“她是想巴结太太想疯了吧……”
“弄巧成拙,太太最讨厌这个天瘸了。”
粟正来到傅秉英身前,蹲**,问:“要我帮你吗?”
“不必。”傅秉英说。
然后,粟正站到了傅秉英后面,将伞举在他头上,带去一片阴凉。傅秉英走得很慢,粟正也跟着很慢,他懒得理那群姨太太们的叫唤,跟着傅秉英慢慢地走,穿过花园,来到池塘边。
二人沉默着。
池塘里的金橙红黑的锦鲤四处游窜,一片云朵遮住了艳阳,风打绿叶,花落池中,水面隐隐照出二人的模样。
粟正感到迷茫还有心慌。
第21章 小妈的诱惑 下
按理说,傅秉英杀了自己数次,应该避之不及,但鉴于身怀任务,必须勾引,因此接近无可避免。可此一时,他的心情分外不同,他什么也没想,只是看见傅秉英双腿无力,就想走到他身边,这股感情太纯粹了,来的没有任何逻辑,只有心头一软算作预告。
“粟夫人,你为何要接近我?”
“妾身不知。”
“夫人此举莽撞。”
“无妨。”
傅秉英看着水面,微波晃荡,照映着粟正的面容不太清晰。但他仍然可以从中看出身后之人的迷茫。
他在迷茫什么?傅秉英也跟着迷茫起来。
通常,粟正会开玩笑,会撒泼,会挑逗,会撩,但他不会沉默,在傅秉英跟粟正认识的时间里,除了睡觉,后者几乎没有长时间的沉默。对他而言,沉默仿佛是在浪费生命,浪费了一切可以用荷尔蒙勾引别人的机会。
但是有一次,粟正整整沉默了一天。
那是在他奶奶的葬礼上。
这件事刚发生的时候,粟正和傅秉英才亲热完,一个电话打来,粟正接通,对面冒出了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因为这个不存在意外可能性的声音,傅秉英刚刚鼓起的腮帮子瘪了下去。
“是谁?”他问。
“我继爷爷。”粟正笑了一声。
那个笑容,傅秉英现在都还记得,并且一直觉得,那是粟正真正生气时的模样。那个笑容充满了冷漠和恶意,用嘲讽自己的方式彻底地展示了不屑的态度。
继爷爷?傅秉英还以为是自己亲戚少,少见多怪,他只听说过继父继母,没听说过继爷爷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