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今日宋师竹指着她头上的发饰说事时,郝嬷嬷就对大房无甚好感了。冯氏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平日她手底下一些不合用的珠宝首饰,都是他们几个心腹嬷嬷平分了。
今日突然冲出来一个宋师竹,拿了她早就看好要给小女儿当嫁妆的虫草花簪,郝嬷嬷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在滴血。
冯氏沉默了一下,道:“先让大嫂进来吧。”
郝嬷嬷看了一下冯氏的面色,觉得还是差了些火候,就继续道:“我没想到大太太会这么快过来,有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和太太说。”
她顿了一下,见冯氏没有追问,就自顾自说下去了,“那姐儿这在这府里过得可真滋润,我去看了一下,就连梧桐都被她打发走了,说是大姑娘看不过眼,把人赶庄子上去了。梧桐是我们几个给太太出气用的,就连老太太都没话好说,大姑娘这么干,不是越俎代庖吗。”
“我也没让你们送人过去。”半响,冯氏才面无表情道。
郝嬷嬷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噎住了。毕竟是他娘身边的老人,冯氏顿了一下,还是给了个台阶:“你先下去吧,大嫂最疼竹姐儿,要是撞见你说她闺女的坏话,我也保不住你。”
李氏一来就觉得冯氏面色有些奇怪。她在冯氏对面坐了下来,这院子还是她指挥着人收拾的,李氏对屋子并不陌生。
丫鬟上茶后,她想了想,温和道:“虽然这些年我们妯娌间见得少,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我是盼着咱们一家子都好的。方才有人过来告诉了我一个事情,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郝嬷嬷那些话还在耳边,冯氏顿了顿,才道:“大嫂,你说,我听着呢。”
李氏眼睛在屋子里面转悠了一圈,见着确实没有他人,才把怀里揣了大半刻钟的信拿出来了,她递给冯氏,示意她看一下,又道:“这是桢姐儿刚才过来交给我的。我一听她说完,就觉得这个事情不是我能处理的。”
想着方才见到宋祯祯,李氏又不着痕迹地看着炕桌边上的冯氏。
冯氏长相明艳大方,就算这些年清冷了不少,可整体看着还是如雨后牡丹一般鲜活。宋祯祯则不然,小姑娘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抹不去的轻愁,她刚才越看越觉得她像那位后头才被认回来的小冯氏。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先前怎么就没想到。两个人间,要论外表惹人生怜的,是宋祯祯;要论身世可怜的,是冯氏。
但同为执掌一府的主母,李氏知道冯氏最不需要就是人的同情。
冯氏看完信后,又把信封翻来覆去地检查着,上头并无任何标记,一片空白,里面的内容也没有署名,除了表达思念之情就是要求见面,要是李氏没有说明白,拿到信的人还真猜不出来会是谁送的。
李氏道:“我只是个带话的。那个女人先前已经送了不少回信和礼物进你们府里了,桢姐儿跟我说,她并不知道是谁给她递的东西。她——”李氏停了一下,才道:“她说她不敢问,也不敢说,就怕被人误会了,日子会过得更艰难。”
好半响,冯氏才道:“她想要什么?”人有所求,其心必进。李氏都能特地过来,一定就是她有些什么要求。
李氏停了下,才道:“她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不待见她。”
要是宋祯祯不是那么个身份,这句话听起来还真让人伤感。
李氏叹了一声,小姑娘刚才在她面前说了许多话,李氏大约也能想到她为什么要拐这么大一个弯把事情交到她手里。
老太太为了不惹麻烦,只会把信烧了;她把信交给冯氏,冯氏这般厌恶她,许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会给她。而直接出门跟人见面,又有“通敌”的嫌疑。
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李氏也问了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宋师竹,她闺女心思良善,总是比她更好说话的。宋祯祯却道,她上回利用了堂姐赶走丫鬟,情分总是用一分少一分,她怕以后堂姐想明白了这些算计,会与她疏远起来。
想着宋祯祯方才黯然失落的神色,李氏笑了笑。就是因为宋祯祯她没想着把这么大的锅直接砸到宋师竹身上,李氏今夜才会亲自跑这一趟。
她对着面无表情的冯氏道:“我把话带到了。想要怎么处理我就不掺和了。只是还有个事情——”
宋祯祯在府里这么大半个月都没接到任何信件,二房一到家,她立刻就收到信了。冯氏这回带来的人里,一定有藏了多年的内奸。
宋师竹正在烛光下看着二婶送给她的一盒子金簪,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手痒地拿出来细看。
掌心上纤巧动人的拉丝蝴蝶金簪,就连蝶翼上的每一丝细小的金纹路都看得十分清楚,宝石制成的花形上竟然还有花叶枝桠,轻轻一碰,蝴蝶在宝石花上就颤动不停,真是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