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安堆了满脸的笑,一手挎着阿兰,一手给蓝右霆开门:“啧啧,能邀得二位前来,我杨府真是蓬荜生辉啊!”阿兰在心里“呸”了一口,若是让杨世杰听到这句话,不把他们的腿打断不会作罢。
蓝右霆忙开始与杨世安寒暄,他一张嘴开口必定不会落了杨世安的好处,杨世安非常受用,俩人勾肩搭背的进了屋子,柳夙轻与阿兰对视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杨家气派,麻将一水儿的玉石刻就,四角还包了金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看就是上百年的老物件。杨世安麻将打的很好,蓝右霆和柳夙轻又有意输给他,直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于是他便开始有些得寸进尺了:“柳老板,你说你以前那叫一个火啊,怎么就不唱了,唉,可惜啊,从来没有有幸邀请过柳老板来家里过,这不,还是托了阿兰的福,要不,您再看着阿兰的面子上唱一段拿手的?也好让我们大家伙儿长长见识。”
阿兰下意识的拽了一下杨世安的袖子,柳夙轻却笑了笑:“怕是让杨二公子失望了,我前些日子与祖师爷赔了罪,祭了礼,今后不能唱戏了。”
杨世安“啪”的一声扔下了一张牌:“别介啊,柳老板,好歹给个面子啊。”
蓝右霆忙打圆场:“世安,梨园的规矩大如天,咱们这些外行人不懂,不唱就不唱呗,等你空了,我明月堂新来的歌女,那小嗓子唱的别提多好听了。”
杨世安此番同意阿兰喊人打牌,为的就是能扳回以前在柳夙轻那儿丢的面子,他一下推了牌,不依不饶道:“哎呦,什么年代了还守着那些破规矩,这样,咱就唱一段,不唱全本,就那《贵妃醉酒》,柳老板,好歹也看在阿兰的面子上吧,来人,把这收拾收拾,给柳老板腾出个空间。”
杨府的下人十分利索的收拾了桌牌,蓝右霆皱了皱眉,心情瞬间有些阴郁,柳夙轻叹了口气,从下人手里接过了一把牡丹花扇。
师父定下的规矩,不上脸不唱,不搭台不唱,不穿戏服不唱,那是他们身为戏子最后的尊严,如今被人捧出来,狠狠地踩在脚下,他唱,就彻底沦为了这些人的玩物,但他别无选择,为了那些遥远的梦想,他把自己的尊严狠狠地践踏,一次两次,无数次,他仿佛看到无数个杨世安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嘲笑他,他是个下三滥的戏子,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说什么,他就得照着做,没有任何余地。
窗外明月皎皎,室内一人咿呀吟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戏里戏外的人生都握不住,浮萍一样漂泊,脑中回旋着无数个记忆碎片,大雪隆冬的日子,穿着薄薄的夹袄在室外练台步,手指头肿的像□□一样,被窝里永远爬着虱子,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跟着师父出去唱堂会,主人家赏了几块糖,搁了半年没舍得吃,再拿出来时,已经长了厚厚的一层霉斑,委屈的大哭了一场……现在哪怕天大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他已经有希望了。
杨世安拍了拍手:“好,不愧是柳老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你们说是吧。”
蓝右霆和阿兰笑了笑,跟着拍了拍手,柳夙轻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长时间不唱戏,嗓子都有点受不住了,他叹了口气:“杨二公子谬赞。”
杨世安高兴,晚上让厨子张罗了许多好菜,蓝右霆和柳夙轻等的就是这一刻,大半壶酒都灌进了杨世安的肚子,杨世安酒量一般,不过半顿饭的功夫,他已经找不到北了,趁此良机,柳夙轻和阿兰悄悄地走出了屋子。
☆、第 17 章
已是深夜,杨世杰院子里没有点太多灯,阿兰和柳夙轻披着黑色的斗篷藏在了假石后面,杨世杰的副官依旧守在门口,军姿站的笔挺,这是个难得的好兵,对柳夙轻来说却是个巨大的障碍:“必须得有人把他引开,我去,你营救。”
阿兰摇了摇头:“你去太冒险了,现在我算是杨家的人,至少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柳夙轻纂了攥手心,他又要看着他的小姑娘去冒险了吗,到底,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呢,他心底不自禁升起几丝戾气,待回过神来时,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任务,许多人期待着的,无论如何不准失败,家国蒙难,他愿意深渊在侧,万死以赴……
“阿兰,注意安全。”
“好……”
假石能容下人的空间很小,柳夙轻要错过身子阿兰才能过去,他直起腰,缓缓的转动一下身体,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他脚下不知何时踩到了一根木棍,声音在夜色中极为明显,几乎是同是,副官便拉上了枪栓:“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