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楼听后并未立时回答,而是先不紧不慢地收好手中书卷,方才似不经意般地应了一声:“是。”
“为什么这么做?”
“太太知道。”
屋内气氛渐渐紧张,张氏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你是指我利用高林接近你身边的香芹一事?”
顾小楼笑了,张氏果然不是会轻易认怂的人,如今都主动找上门了,可见是再也忍不了、坐不住了。然而哪怕到了这般田地,还是在抱着谈条件的态势装傻不肯认输,当真是有趣,于是便反问道:“太太,这说话之道,最忌讳的就是说一半留一半,您说呢?”
尽管张氏早有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脸色还是不由冷下几分,她看着顾小楼如看笑话一般的模样,沉声问道:“ 还有什么?”
“太太,这世上雁过会留痕、人过会留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从香芹到车夫,从府外到内宅,甚至更多的更早的,我都知道??????”
“所以你这么做是想警告我?”
“ 太太能明白就好,须知世间所有的规矩道理,都讲究个有来有往,长辈若爱护小辈,小辈自然会敬之重之,相反,长辈若是心思不正心存不轨,那小辈也只能礼尚往来数倍归还了!”
“哼,今日你当面指摘长辈一事,我宽宏大量便不与你计较了,不过我今日到此,也是来提醒你一句,你既知道甯儿是我的命门,就知道这也是我的底线,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在甯儿的身上做文章,否则…”
“否则太太是要让我后悔终生吗?”
“你知道就好,毕竟就如你清楚我的命门一般,我也清楚你的!”
顾小楼听到这话,是真的忍不住又笑了:“太太,我本以为三年前的那场家族大祸和之后的流放岁月,能让太太明白,家族上下本为一体、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想到是我错了,三年过去了,太太还是那么喜欢…窝里斗,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张氏被戳到了痛处,想要出言反击却又说不出话来。
“太太是生气了吗?其实太太不必动怒,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话并非指摘而是忠告。如今,我这里还有句话望太太能‘好好’记着,不要再来招惹我,我耐心不好,更没那么多闲工夫在你身上耗,下次再逼我出手,未免后患无穷我是不会留余地的,你好之为之。”
“好…好……”张氏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依旧被顾小楼这几句话气的不轻,连恨了几声后,直接转身夺门而出。
门外守着的丫鬟看见这情形,皆是小心翼翼俯首低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枪口上。张氏带来的丫鬟则是一个个头垂得更低,忙不迭地紧随在张氏身后,呼拉拉一串儿跟其出了院子。
待人离开后,院子里的众人才敢三言两语地小声议论起来,唯有旁边的香芹,面上半分好奇兴奋的神色也没有,反而写满了担忧,只因那件事后她心里实在怕的紧,她签的可是死契,可谓性命都握在主家手里……
顾小楼当时未发作她,只说是有事要她去做,可回来这么久了至今还一句都未曾提过,除了偶尔叫她近身服侍一下,她手里别的重要事务一概都被分了出去,在这院里的地位自然也大不如前了,她怎么可能不慌……
就在这时,她忽听到里屋的顾小楼唤了一声:“香芹?”
于是忙扔下手里活,一边往屋子里去,一边高声应着:“在,小姐,香芹在。”待进屋后,才恭恭谨谨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去帮我把外院的郑海叫来。”郑海是顾延庭留给她的人,平时多是同顾延庭在外面跑,此次留在外院则是以护院的名号保护顾小楼,人稳重又可靠。上次出门去周家那日,郑海正好肚子不适,想来也是张氏暗中动得手脚。
不得不说,张氏此人心胸虽狭窄了些,却绝对不是一个蠢笨之人。回京短短几个月,就将由顾延庭派人把持的内宅钻出道口子来,能做到这样,一方面是借了顾延庭忙于外务无法时刻紧盯内宅的便利,一方面也是她治理内宅的手段着实修炼的不错,去了西北三年老本事倒没丢。
香芹听到这一吩咐虽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问,只立声应道:“是,奴婢现在便去。”
看着香芹溜烟而去的麻利背影,顾小楼心下微觉得有趣,这香芹自从那日被她在周家审问过一番后,回来整个人变了不少,不仅做事积极主动了,态度也端正恭谨了不少,看起来很怕她。
不过,她并不打算再重用她,只是这样的人也有她的优点,留在身边还有别的用处,真正高明的驭人之道,绝不是将身边所有不够忠心的人赶尽杀绝,而是能将身边所有能用之人物尽其用,发挥他们的最大作用,还要懂得适时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