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声,放下了筷子,他有些不解,“怎么,菜色不好么?”
清圆说不是,“我吃饱了。”
沈润失笑,“才吃了两口就吃饱了?往后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多了,你这样拘谨,岂不顿顿挨饿?”边说边舀了小酱肉来,“这个好吃,是你们横塘最家常的,在陈家时一定吃过。我以前不常吃南方菜,总觉太甜腻了,不过如今倒发现味儿正好,咸甜适宜,像你。”
可又来了,清圆摸了摸额头道:“殿帅,你不能总想着调戏我,我心里会慌的。”
“慌就对了。”他淡淡道,“我不调戏你,你将来怎么心甘情愿做我的夫人?沈某在你面前不正经你要习惯,横竖我不去调戏别人,将来你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清圆被他说得脸红脖子粗,气恼地舀了勺菜,狠狠填进嘴里,“殿帅要是觉得我像个大家闺秀,能娶回来镇宅,那你就错了。我粗鄙得很,脾气不好,还爱记仇。”
他说不要紧,“我会讨你喜欢的。”
这下子话又说进了死胡同,她呆呆看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目的可以这样明确。
他发觉那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毫不吝啬地对她展现了一个迷人笑,“做什么这样看着我?”那句话在舌尖上轻送,相接的眼波像生了钩子一样,紧紧勾住,把脸往前递了递。然后视线移下来,落在那嫣红的唇瓣上,“四姑娘可是对沈某有了什么想法?这么瞧一个男人,可不是好事。你再瞧……再瞧我就要……”
清圆吃了一惊,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57章
沈润讶然,一副受到亵渎的模样,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四姑娘看着温婉纯良,没想到竟有这样复杂的心思!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捂住嘴?你可是看沈某秀色可餐,对沈某起了歪心思?”
清圆顿时后悔莫及,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动作,落了人家的话柄。
她活的年岁不算长,但自记事起祖母便悉心教导她,闺中女孩儿最要紧一宗就是端稳从容。你不必算无遗策,也不必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当你遭遇失败时,至少要败得优雅,败得不失风度。
清圆自觉过去这么长时候,无论怎样的逆境,她都依着祖母的教诲做到了,可是人的一生中难免会有个把煞星,沈润就是她的煞星。遇见他,她苦心经营的闺秀做派竟全不顶用了,他虚张声势,他倒打一耙,她只能眼睁睁瞧着,除了感叹他脸皮好厚,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就这么任他栽赃么?不能够!人被逼到绝境自有急智,那只捂住嘴的手没有放下来,就势打了个呵欠,打得迸出了两眼泪花。然后无辜地眨了眨眼,“唉,让殿帅见笑了,往常这时候,我们家早就封了园子歇下了……我养成了习惯,在殿帅跟前失礼了。”接下去开始装聋作哑,“殿帅才刚说什么?”
沈润的上风显然没能占多久,她反将一军,他的那套说辞就立不住脚了。栽赃不成,他也不气馁,唔了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四姑娘殿帅殿帅地叫,未免太生分了。四姑娘直呼我沈润吧,或是叫我的小字。我的小字你可知道?家父盼我守正儒雅,因此我的小字叫守雅……你若觉得叫起来尴尬,唤我守雅哥哥也成。”
牙酸,这种酸飞快传向四肢百骸,让她汗毛林立。守雅哥哥?这个称呼才是最大的尴尬!只是名字真是好名字,端看那两个字,便犹如看见了磊落耿介的君子,站在一片日光里朗朗而笑的样子。可眼前这人呢,灯火下一张过分好看的脸,男人长得太好看了,让人觉得不可信任。虽然李从心也生得匀停,但和他还是不一样,年轻的贵公子纵然声色犬马,一旦收了心,赤诚是看得见的。他呢,经历过风浪,一重磨难就是一重坚硬的壳。她不信自己能凿开重重壁垒,因此尽管他想尽了法子兜搭,她仍旧是带着笑,坚决不上他的套。
他说:“四姑娘,你不试着叫一叫么?”
她很善于敷衍,重新举起勺子舀了勺汤,“我来尝尝这蛋羹吧,蒸得倒很入味……”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他便伸过手来,柔软的指腹在她唇角轻轻一擦,然后和善地微笑,“怎么吃得满嘴都是……”
这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清圆简直有些灰心,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斗不过这只老狐狸了。
还好他懂得见好就收,姑娘讪讪红了脸,他便重又直起身子正襟危坐,重又举起酒盏慢慢地饮。刚才的斗智斗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指挥使还是威严正派的指挥使,淡声道:“梁翼那头的事,四姑娘就不必过问了。我才刚听了你的见解,说得很在理,要是摆在明面上处置,不能一气儿法办了扈夫人,反倒对你的名声不利。不过明的既然行不通,咱们就走暗的……横竖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保你吃不了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