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德愤愤不平地抱怨:“这家人真是,忒多事儿,您看那个女的说的话,也太不懂事儿了吧!”
蒋立新瞪了他一眼:“就那么个小丫头,刚结婚老公就没了,还带着身孕,她能有多懂事?你还指望她给你说什么?谢谢党和人民的培养,陈默牺牲了很光荣是吧?你呀,写文章写得脑子都锈掉了。”
张占德平白挨了一顿训,也不敢反驳,连忙拿着文件就走了,回来的时候脸拉得更长,原来党委办公室管公章的那位办事员已经下班了,公章全锁在抽屉里,一时也拿不出来。
方进盯着他看了会儿,却没有再坚持,只是扔下句话说“我明天早上再来拿”,让张占德大大地松了口气。
苗苑没有再说话,目光凝定着,好像已经失了神。方进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走出支队驻地的大门,苗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忽然停下来,抚着肚子说“宝宝,刚刚动了。”
“嫂子……”方进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陈默会没事儿的吗?”苗苑专注地盯着他。
方进低头躲开苗苑的视线:“嫂子,你…你先别太难过,宝宝……对,你要想想孩子。你放心,就算默默…就算是陈默有什么万一,有我方进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们。”
苗苑“哦”了一声,很轻很短,像叹息一样。过了一会儿,她握住方进的手说“方小叔,陈默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回家吧!”
方进有时候觉得你闹出来,你哭得泪流成河,你大呼小叫,你折腾得他焦头烂额…这都没关系,这都比现在这样憋着好。苗苑动作迟缓地发着呆,煮一碗汤,看着盐罐和糖罐分辨了半天。方进着急地围着她转,他说没关系我不饿,您歇着吧。
苗苑摇了摇头说不行,把你饿着了,陈默该不高兴了。
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更不想吃什么,食不下咽,味同嚼蜡,方进和苗苑相对坐着,房间里静得可怕。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很慢,太阳花了个世纪才真正落下地平线。没有人去开灯,远方的霓虹散漫地照进来,留下绰绰的阴影。
苗苑忽然小声说:“方小叔……”好像某种紧绷的平衡被打破,苗苑的眼泪迅速地漫出来,无声而汹涌。
“啊……”方进连忙问。
“我去睡觉了。”苗苑泣不成声。
“好好……”方进愣了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他跳起来把灯从客厅、走廊一直开到卧室。
苗苑很努力地看着他笑了笑,“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哦!”方进用力地点着头,却在玄关处坐下来。背靠着大门,两腿摊在地板上。往前看,穿过饭厅与客厅镂空的隔断,穿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他看到角灰蓝色的天空,那种属于城市的暖昧不明的没有星星的天空。
此时此刻,苗苑站在窗前,与他看着同一块天幕,她记得那是陈默喜欢的位置与姿势,每一次当陈默要想事儿的时候,他都这么站着,然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门铃响起来,一遍又遍。方进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去开门,苏会贤站在门外,眼神忧虑:“我听小八说陈队长出事儿了’”
方进愣愣地看着她,用力捶了捶脑袋,才想起来似乎是章宇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让他记得锁门,然后…他说了什么?
苏会贤看到方进直愣愣的眼神一时有些误会,连忙解释说:“我刚刚在跟人吃饭,我打苗苗的手机也没人接,我就直接过来了,也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
方进这才注意到她穿了什么,白色的薄披肩下面是藕粉色的丝质小礼服裙,妆容精致清淡,一切刚刚好,是柔和而富于健康血色的红。方进忽然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这女孩明眸似水,弯弯的娥眉凝起关切的神彩,好像你什么都可以向她倾诉,她会温柔地看着你,好像她什么都懂。
“苗苗,苗苗嫂在里面,你帮我去劝劝她……”情绪来得太快,方进连掩饰都来不及,眼泪就滚了满脸,他胡乱地用手抹,一手指向了卧室,“哦……哦哦,你你,你没事儿吧??”苏会贤吓了一跳,她来时光惦记着苗苑就没顾得上考虑方进,冷不丁这么一号壮汉在她面前痛哭,这让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