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丘耘喝高了,水影义无反顾的把她拉到小竹林里,握着她肩膀,认真地说:“师尊,我爱你。”
丘耘一下子就吓清醒了,刚要抬手打他,阿影就从远处欢快的奔过来。水影一把抱起小狗崽,委屈道:“别在孩子面前打我,我当爹的尊严都丢光了!”
与天地同寿山水共生的丘耘大神,居然第一次羞红了脸。她愤愤地推开水影,大步回房间去了。
他二十岁生辰那天,峨眉仙家把他接回去开宴,丘耘也受邀参加。那天水影喝了个微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过去拉住了丘耘的手腕,说:“师尊,我想好了,以后咱们生的孩子就叫望穿。”
丘耘一时没反应过来:“忘川?”
水影:“望穿秋水的望穿,望、穿、丘、水。”他笑得一脸自信满满。
后来两人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叫望穿,因是在中秋节降生的,便唤做了“婵娟”,是个可爱的丫头。
水影简直成了傻子,每天只知道抱着小小的闺女傻笑,跟她脸贴脸、鼻子对鼻子,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得了个千金小姐。
那些日子真好,好到水影后来每每想起便要鼻酸流泪。
婵娟五岁的时候,水影正式获封水神,领命去解决长江水患,和那妩媚动人的狐妖眉来眼去了一阵。与此同时,他十四五岁时惹上的姑娘又找上丘耘的门,要水影负责任、给说法,让丘耘一时间成了天界的笑柄。
丘耘忍气吞声,但水影年少气盛、不知收敛,最终气走了自己视若珍宝的结发妻。
那时婵娟十五岁,是个半大姑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水影看着丘耘牵着婵娟离他远去,闺女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娘亲却毅然决然,毫不留恋。
水影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肠子悔青了”,何止肠子悔青,那一刻他痛不欲生,心脏都碎成了渣。
这一分就是三千年,婵娟也长成了大姑娘,成了月老的门徒。期间他百般讨好丘耘,动辄就亲自去锦官城,吃了几百回闭门羹。丘耘不见他,他就写信,一旬一封,嘘寒问暖。他年轻时从没想过好好念书,但为了给丘耘写漂亮的家信,他逼着自己头悬梁、锥刺股,背下了好些名言警句。
他背到“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时候心想,丘耘真是好马,简直是汗血宝马。
好在婵娟和他血脉相连,逢年过节也会去找爹爹撒个娇。但婵娟长得太像丘耘了,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看的水影越发心潮澎湃。每每午夜梦回,他都要捂着自己心口,强迫自己别活在过往的记忆中。曾经沧海难为水,追妻长路靠积累。
但前些日子他还是得知,丘耘闲暇时写了一本《佳肴志》,而笔名就叫邱恨水。
丘、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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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睁开眼时,眼角湿漉漉的,一道未干的泪痕描入发鬓。
他神志恍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感觉脖子痒痒的。低头一看,竟然是只小狗。
“阿影……”水影有气无力地唤道。
小狗兴奋地吠了两声。
阿影是长不大的品种,被丘耘灌入灵力后成了只长生不老的仙犬,跟着婵娟四处奔走。
若是阿影在这里,那婵娟也势必在了。水影心里熨贴许多。
果然犬吠声召来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丘耘和婵娟母女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后者欣喜的扑到病榻前,黄鹂一般婉转的嗓音念道:“爹爹你终于醒啦!我好担心你呀!娘也好担心你呀……”
“娟儿。”丘耘在身后严肃发话。
婵娟不服气的撅撅嘴,倔强倨傲时的神态和母亲一模一样。
水影想抬手摸摸丫头的脸,但猛地想起失了左臂,只好尴尬笑道:“真的吗,娘也担心我吗?”
丘耘没好气的开口:“你的手臂我重新给你做了一条,别碰火,磨合几天就能行。”
婵娟瞪大了眼睛看着丘耘,道:“娘,你干撒子嘛!爹救你了撒!”
丘耘给了婵娟一记爆栗:“我啷个晓得他为撒子救我?你爹倒是下了个好崽崽!”
水影看着母女俩毫无芥蒂嚣闹的样子,失笑:“娘子,孩子大了,你别总打她。”
婵娟附和:“就是就是!”
丘耘哼笑:“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倒是你爹的小狗腿子,两人行事如出一辙。”话虽这么说,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水影,“这药丸你吃了,止痛的。”
水影朝婵娟挤了挤眼睛:“你娘还是关心我。你爹还是你爹。”
婵娟忙不迭的点头,父女俩笑成一团。
丘耘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置气归置气,分开便分开,但当时水影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她再也不愿回想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