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婳笼着双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外的繁花,偶尔看一眼眉眼认真的赵隽。
他依旧是一身青衫,乌发半束,沏茶的动作极为赏心悦目,明显是熟练的,骨节修长的手握着茶壶,泛着几分玉石的润泽。
他似乎格外偏爱木簪,至少慕婳见了他几次,他都是用的木簪。
不过这是人家自己的喜好,慕婳也没有想要去深究,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便是移开了视线,指尖细细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镯。
“好了。”
赵隽浅浅舒了口气,双手呈上茶盏,“少夫人请。”
慕婳小心的接过来,俯身吹去氤氲翻腾的茶雾,小小的抿了一口,浅浅喟叹,“好茶。”
赵隽轻笑,握紧了手中茶盏,“少夫人满意便好。”
二人从大理寺回来后便是一直垂首忙碌,慕婳动了动有些酸涩的脖颈,许是伏案太久了,她现在有种轻微的眩晕感。
她敛衽端坐,长久以来得体的礼仪举止让她在这样不舒服的情况下也不会显示出丝毫的问题,长睫颤抖着,日光斜斜的在她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见她神色如常,赵隽却是浅浅叹息一声,自己在一旁坐好,让人取来琴放于膝头,先试了几个音将弦调好。
慕婳本来正眯着小憩,耳边响起叮咚的琴音时,她长睫颤了颤,转眼看过去时,正好对上赵隽含笑的眉眼。
青衫男子对自己颔首微笑,继而垂首,手掌细细拂过琴弦。
慕婳回以一个颔首,缓缓阖上眼,手上微微放松。
见慕婳不再看自己,赵隽才稍稍松了口气,指尖勾起一根弦,一手在徽位间轻移,奏出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那首琴曲。
这首曲子他学了许久,于前尘的岁月中伴随着慕婳在病痛加身的日子里入眠,曾袒露了他那不曾诉之于口的心思,也曾在今生让她注意到自己。
其实他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就算曾经有过那种心思,也早已经成熟,他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想,于他而言,能够让她认识自己,能够让她了解自己的好,能够让她的印象中存留过他这样一个人,便已经足够了。
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会去要求太多。
当琴曲到了尾声,颤抖的琴弦被他轻轻按住,琴音停止时,慕婳缓缓睁眼,视线一时间还有些模糊。
不远处的斑斓光影间,她看到了模糊的人影,手掌干净,带着日光的气息。
她闭了闭眼,视线恢复清明。
夕阳已经悬在了天际,日光收敛了热度,慕婳饮了口温热的茶,任由采竹将自己扶起。
赵隽收拾了一番,与慕婳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点头,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到达大理寺时太子他们已经不在了,想必是回太子府安排军务去了,大理寺卿在这里候着,见了来人,便是带他们直接去了关押连庭的牢房。
赵隽回头,示意慕婳现在这里坐着,“让赵某去吧,此人为重犯,许会有过激行为,少夫人莫要靠近了。”
“如此,麻烦赵公子了。”
慕婳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赵公子一切小心。”
“好。”
赵隽笑着应下,与一旁的禁军颔首示意,走上前去,将解药倒在棉纱上,直接覆上连庭的脸。
解药带着几分清新的香,伴随着一股古怪的馥郁,赵隽屏住了呼吸,一点一点的让连庭露出原本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清秀干净的脸,五官不算太突出,确实与连庭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只是眉眼间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赵隽放下棉纱,侧开身子让众人打量这个人的面容,有人开始迅速的将他面容画下来,另一名主簿及时做记录。
“这位……”
赵隽面色疑惑,接过侍从递来的热毛巾擦手,看向同样面色不好的大理寺卿,“大人可有眉目?”
“等等!”
一直安静的慕婳忽的开口了,面上罕见的带上了几分严肃,赵隽惊了一下,发现她是对自己说的。
“少夫人可是察觉有哪里不妥?”
慕婳却是没有多言,大步走到他身前,拿起木签将他手中的热毛巾勾走,展示在他眼前。
毛巾是雪白的,却是泛着浅浅的一层深色。
赵隽面色一变,当即去看方才自己用过的棉纱,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同样的深色。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再观察一番连庭的那张脸,却是被慕婳阻止了,“别动,他脸上有毒。”
连庭细微的笑了,苍白的面色上尽是邪狞,“你们中计了。”
慕婳瞳孔微微一缩,取出自己的丝帕覆上赵隽的手腕,指尖按上他跳动的脉搏,眉心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