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听到了胡奶奶的声音,忙从井边抬起头,小脸在月光下白得像雪,丁点儿的婴儿肥衬的她格外软糯可爱。
胡奶奶住她隔壁二十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她动手洗衣服,心下不住赞叹,这闺女果真是懂事儿了!
夏迎拿手背揩去额头的汗,亲切地喊了声:“胡奶奶。”
胡奶奶应了声,走进院子里,笑得慈祥:“闺女洗衣服呢?”
夏迎点头:“是啊,我长大了该自己动手了,而且我爹天天在砖厂干活,我想让他轻松点。”
“乖孩子乖孩子。”胡奶奶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头。
夏卫国听了闺女刚刚的话,心里更甜了,茶碗里苦涩的粗茶仿佛变成了真正的蜜水儿,喝到嘴里甜到心里。
“胡大娘,您今晚怎么得空出来了?”夏卫国起身,乐呵呵地道:“平常看您睡得早,难得这个时候见您。”
胡奶奶摇头笑笑:“刚去了趟老姐妹家,她家买了台收音机,叫我听戏呢。”
“收音机?”夏卫国惊讶,“这玩意儿稀奇啊。”
胡奶奶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什么个原理,砖头大的玩意儿竟能发出声音来。”
夏卫国忙说:“没错没错,我没读过两天书,这脑子啊像榆木疙瘩似的,咋也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曾经一度以为是有个巴掌大的小人儿藏里头呢,那旋钮一转,小人儿立马就晓得该唱啥……”
夏卫国在煞有介事地说,旁边的夏迎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爹以前这么有想象力呢!
听到她笑了,夏卫国也笑了,胡奶奶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胡奶奶忽然想起来庄娃儿,想到他吃不好穿不好,平日里还要受扫把抽,现在连学都不想让他上了,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堵得慌,重重叹息了声,
夏卫国瞧出来胡奶奶有心事儿,摸了摸下巴,去屋里端了两张竹椅子过来,一张放到她脚边,一张自己坐下。
“胡大娘有烦心事儿?”
胡奶奶老伴儿前些年走了,家里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儿媳妇都勤劳肯干,成天田里地里的去,平日里也找不到机会唠唠,她在椅子上坐下,跟夏卫国把刚刚在老赵家看见的事儿说了一遍。
边说边叹气。
夏迎竖起耳朵听着,手下洗衣服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当说到张桂英拿扫把一股脑地往庄呈郢背上打时,她的眉心重重一跳。
虽然书里每次描写庄呈郢被张桂英打时,都是简单的一句话:张桂英气势汹汹地拎了扫把,啪的一声打在了庄呈郢的后背上,庄呈郢一声不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听胡奶奶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再稍一想象,心脏一下子揪住了,好像那扫把打在了自己身上。
胡奶奶叹气:“庄娃儿是可怜人……现在书也不让他读了,年纪轻轻的辍学干活,这赵四胜咋想的啊?”
听到这里,夏迎立马瞪大了眼睛,“胡奶奶,您说的是真的吗?”
这跟书里的原文不太一样啊,书中并没有说他会被动辍学,难不成剧情已经走偏了??
胡奶奶继续说:“说是要送去牛家的铁匠铺,让他跟着牛小山他爹做学徒。”
话说到这里,夏迎彻底明白了。
这剧情确实走偏了……
胡奶奶后面说的话她没注意听,脑子里总是想起庄呈郢挨打时倔强又冷漠的眉眼。
他该多难受啊……
时间不早了,胡奶奶又说了几句别的闲话,起身回家了。
胡奶奶走后,夏迎坐在井边,手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明明是晚夏,可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冰冷,她想帮庄呈郢,可她什么都没有,该怎么帮?
夏迎低着头,默默吐了口气。
夏卫国察觉到女儿心情变差了,走上前蹲在夏迎身边,问她:“怎么突然这么忧郁了?”
夏迎抬起脸看着夏卫国,糙汉子浓眉大眼,脸黑黢黢的,但眉眼间盛满了温柔和担忧,夏迎不想瞒着他,于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爹,我不想让庄呈郢辍学。”
夏卫国皱着眉,“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啊,咱们都是外人,插不上手啊。”
“真的没办法了吗?”夏迎不甘心。
庄娃儿这个孩子人老实又听话,夏卫国虽然和他接触不多,可打心底喜欢这个娃儿,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或许可以找找胡队长,大队里就他还能劝两句了。”
夏迎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去?”
夏卫国哎呀了声,“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人胡队长忙里忙外地也该睡了,你要是真急着去,明天一大早,我领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