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砸在墙壁上的茶玖顿时头晕目眩,她撑着墙沿,只觉得腿脚一阵发软。缓了好久眼前才不再出现模糊的雪花,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靴子的主人不是施和。
真正的施和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阿喜,别太过了。”
长兄的孩子呵……
谢喜高大的身影打在茶玖的身上,他钳制着她,面色如霜。茶玖剧烈的喘息着,手中用力地掰着谢喜粗糙的手掌。
“阿喜!”施和呵斥了一声,面色已经带上了不悦,贺喜这才松了许多手里的力度。
脖颈无法逃离束缚。明明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可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高大男子才更像是与她有着无尽纠葛的人……不。与其说是施和与她的恩怨,倒不如说是她延续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她才是真正无辜的人。
“陛下好像并不意外。”本来听那个傀儡皇帝说,这该是个无脑又鲁莽的家伙,这么一看,倒也不尽相同。施和失望的摇了摇头。施瑞和白巧的孩子,怎么就不是个傻子呢。
茶玖咬牙,“我知道你。”
“这样啊~”施和拉长了声音,语调懒洋洋的。
如果施和打的是心理战,想要试探她的底牌,那么茶玖必输无疑。她唯一能做的,是主动牵引话题,问清施和的目的。
“不知……皇叔前来,有何贵干?”茶玖扶着身后的墙壁勉强站直了身体,她斟酌了好一会,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
听到“皇叔”这两个字,施和的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陛下可能忘了,我已经叛离了立吾国。”
贺喜的力度又开始慢慢的加大,茶玖被迫地憋红了半张脸,施和却没有再刻意的提醒,他偏着头,看向宫门的另一端,“陛下是个聪明人。此次冒昧打扰,是有些事情想与陛下谈谈。”
“可……这就是你……谈话的态度……吗……”喉间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贺喜并不是在公事公办的压制她,而是通过着一些微小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折磨她。茶玖与贺喜离得很近,迎着月光,她能轻易地看到贺喜瞳孔中细微的跃动。
疯子。
施和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抱着肩看了一会茶玖的狼狈,“阿喜,够了。”
贺喜松了手,没有了支撑,茶玖立刻捂着脖子跪倒在了地上。她剧烈的咳嗽着,脖颈处红了一大片。施和轻笑了一声,这才是他所期待的模样啊。
“走吧。”等到茶玖咳得差不多了,施和居高临下的说道。
夜色静得吓人,茶玖本就挑的是条偏僻的小道。而施和却比她更加的熟门熟路,领着她穿过了无数小道,最终来到了一个布满灰尘与蜘蛛网的宫殿。
“你在这等着。”施和对着贺喜说。
茶玖呆呆的仰着头,看着陈旧的大殿,记忆里的轮廓慢慢的重合。
——
如果记忆有颜色,那么在白遥的记忆里,一切涉及了母亲的画面都是昏黄色的。
母亲好像总是很哀伤,即便是对着她笑着,也无法掩饰笑容里的苦涩。母亲经常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自己发呆,如果不是自己主动要求亲热,母亲或许也不会有主动抱自己的想法。就连说话也是,诺大的宫殿里,跟她接触最多的,除了奶奶便是跟随在母亲身边伺候的宫女了。
一切的终结,是以母亲的身体支撑不住为起点,生平第一次被她主动拉在跟前,一点点的述说那些苦衷与不舍。
“是娘对不起你。”
“遥儿,你别怪娘。”
“遥儿……”
白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抹去滑过女人憔悴面容上的透明水珠。
“不怪娘亲……”
她不是没听过宫人们的杂言碎语,那样反复的议论与惋惜,即使不明白内容,但还是将那句,“多余”“可怜”“不该有的存在”统统听进了耳。自那以后,她才减少了与母亲的亲热。
她是个错误。
“是遥儿的错。”
在白巧的最后一点鼻息消失前,她轻轻的靠在了她的胸膛上,“让娘受苦了。”
她比任何人都想逃离皇宫,逃离这个自己不该存在的地方。
。
脑子里的杂音细密,视线也开始破碎,茶玖抹了抹眼睛,想要将眼前的虚幻景色揉去。
“怎么?”
光线昏离下,施和的表情罕见的缓和了许多。
茶玖迅速低下头,她摇了摇头,“没怎么。”
心突如其来的惊悸。
有点不对劲。
这份深处的记忆,竟然是她不曾知晓的……
施和目光深沉的看着殿内的景物,久久不语。无论内心再怎么恨,再怎么痛苦与绝望,每一次踏足这个地方,还是无法抑制的去想起与她的点点滴滴。